“你是说,我自己主动向封帅请缨,到葱岭之西走一遭?”王洵的心思转得甚快,被薛景仙一提醒,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是走,是堂堂正正的出使。想当年,班定远,可是凭此封侯!”薛景仙微微一笑,带着几分鼓励的口吻说道。“你以大唐安西军中郎将的身份,出使葱岭以西诸国,联络河中诸国以及当年被葛逻禄隔断在外的大唐藩属,共击大食。此乃九死一生的差事,边令诚肯定不会从中作梗。而万一日后有所成,将诸国立约与大唐共同驱逐大食贼虏的文表辗转送回京师。我想朝廷那边,也没人敢贪了你这份惊天奇功!”
“嘶——”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听得众人齐齐吸了口冷气。葱岭以西的确有很多地方诸侯,一直在大唐与大食之间骑墙。然而比起大唐的无为而治,大食人这些年确是用弯刀将天方教强行推广到每一个角落。宗教这东西最为可怕,开始被迫接受时,心里也许还存有一些抗拒。可念经念得久了,自己就把自己给念了进去。狂热之时,甭说知交故旧,即便父母亲情,也比不上对信仰虔诚的重要。王洵真的要潜入葱岭之西的话,恐怕稍有应对不甚,就要被天方教狂信徒碎尸万段。
然而与危险等价的是,此行成功后的回报。朝廷中那位天子素来爱惜颜面,新上位的丞相杨国忠也急于建立不世奇功来证明其本人的能力。若是有人弄二十几个国家一道向大唐称臣的文表送回京师,恐怕这番功劳,与破敌人之国都不相上下了。
一片冷嘶声中,王洵的话听起来格外清晰,“边令诚巴不得我死,肯定不会阻挠。可封帅那边呢,封帅可会答应?”
“他先前不会答应。但现在肯定会答应。恐怕他现在也头疼如何在边令诚手下,护得你的周全。毕竟他身为大军统帅,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你一个人。”薛景仙笑了笑,慢慢伸出一根手指。“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第二么,那大食人的使者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已经来到了安西军中。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大唐男儿,总不能轻易被一个化外蛮夷比了下去!”
后半句话,听得众人心头俱是一热。可以说,与王洵相交的这些人,对朝廷如何不满也好,对奸佞如何憎恨也罢,却都时时刻刻以作为唐人为荣。在大伙眼里,大食人也好,弗林人也罢,都不过是茹毛饮血的化外蛮夷。众人平素心中最恨的事情,便是输给那些平素瞧不起的外族。所以薛景仙一提起假冒的大食使者,众人登时不约而同地想道:“他算个什么?换了我处于他的位置,为了背后的安西军,同样的事情也都眉头不皱!”
当下,王洵整了整衣衫,对着薛景仙长揖及地,“多谢薛兄指点!他日若能平安归来,王某定然找薛兄共图一醉!”
“不急,不急!”薛景仙笑呵呵地拉住王洵的胳膊,自觉好生有成就感。宦海沉浮这么多载,他不带任何功利因素交往的朋友甚为寥寥,王洵可能是唯一的一个。故而在心里格外珍惜,断不想因为自己一时谋划失当,将对方葬送在距离长安数千里外的异国他乡。“你一个人去,恐怕路上难免寂寞,封帅也不会放心。”
“那就我跟明允兄一道去!”宇文至毫不犹豫地上前半步,大声说道。“我们两个从小便一道撒野。相互之间配合得早就熟悉了,路上更好彼此照应!”
“我也去!”
“算我一个!”
“千万带上我!”
方子陵、魏风、朱五一等王洵的嫡系部属争先恐后。
人数上,当然足够凑成一个小规模使团。然而,薛景仙心中,却觉得这个使团分量有些欠缺。不是怕他们出去后,在异族面前应对不当,折损大唐威仪。而是怕边令诚这条毒蛇心里没轻没重,豁出去让大食人继续窥探西域,也要想方设法将王洵等人的性命断送在出使的道路上。
正迟疑间,又见宋武上前半步,仰着脸,笑呵呵地道:“干脆我也去吧。咱们几个都是白马堡出来的,凭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你等去建功立业?同去,同去。说不定还能顺道拐个弗林国公主回来!”
众人被他不着调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原本有些肃穆的氛围登时散了。薛景仙当然巴不得宋武主动请缨,有此人那个当中书舍人的哥哥宋昱在背后坐镇,边令诚再想干什么对使团不利的事情,想必也会有所顾忌。但他为人处事甚为圆熟,虽然明知宋武是最好的同行人选,依旧摆了摆手,笑着婉拒,“止戈老弟还是不要冒险了吧。一旦中书大人问起来,薛某可是不好向他交代!”
“管他呢。你就说不知情便是。”宋武咧嘴一笑,年青的脸上充满了阳光,“况且我总不能指望着他照顾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