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压根进不了右相府的大门啊!”眼看着这顿毒打就要白挨,薛景仙扯着嗓子大喊,“夫人,夫人。薛某有惊天大事禀报。薛某有惊天大事需要向您禀告!”
没想到薛景仙一点儿官员的脸面都不要,小婢香吟大急,狠狠推了其一把,低声喝道:“让开。让开。大清早你瞎嚷嚷什么!来人,请薛县令到路边休息!”
“是!”侍卫们答应一声,上前叉住薛景仙,就准备往路边的排水沟里边扔。就在此时,官道上又传来一阵急剧的马蹄声,光禄大夫贾昌劈头散发,带领着数名家丁疾驰而来。人未到,声音已经先到:“夫人怎么样了?受伤没有?谁没长眼睛,竟敢冲撞夫人的车驾?!”
见有外人在场,正在跃跃欲试的杨府家将们赶紧把薛景仙放了下来。“今儿算是便宜了你!”小婢女香吟偷偷骂了一句,整理衣衫,走上前迎住贾昌的马头,“有劳光禄大夫费心了。我家夫人只是受了一点儿惊吓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贾昌抹了把额头上急出来的冷汗,喃喃地回应。此地距离他的府邸没多远,刚才听到官道上有人大喊“抓刺客”,他赶紧带领家丁赶了过来。唯恐在自己家赴宴的贵宾们在回府途中遇到什么意外,弄自己一身洗不清,摘不净的干系。
眼角的余光看到鼻青脸肿的薛景仙,刹那间,贾昌心头便是一片雪亮。所谓刺杀,十有七八是某个把脑袋削尖了往上爬的家伙心情太切,一头扎进了虢国夫人车队的缘故。却害得自己虚惊一场,差点把心脏从嗓子眼儿里给跳出来。
想到此节,饶是涵养再好,贾昌也忍不住心头火起。眉头一竖,低声冷笑,“我当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家伙,敢当街冲撞国夫人的车驾呢!原来是薛大人!不知道薛大人这是要跨境问案呢,还是看我等不顺眼了,准备当街给以教训呢?!”
被贾昌刀子般的目光扫到,薛景仙本来就不算太高的身躯登时又矮了一截,连连拱手,结结巴巴地回应,“不,不不不。卑,卑卑职不敢,不敢!卑,卑卑职,只,只是有,有一件,一件非,非常重要的事情,需,需要当面向夫人禀,禀告!禀告!”。
“什么事情,不能在我府里边说!”见到薛景仙那幅猥猥琐琐模样,贾昌肚子里的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是听了熟人推举,说扶风县令薛景仙勇于任事,才想将其引荐到杨国忠门下。一方面可以为国求贤,另外一方面,也能帮助杨国忠加强一下手中队伍的实力。却万万没有想到,此人居然如此市侩。虽然穿了十几年官袍,行为举止却连一个市井流氓都不如。
“卑,卑职,卑职是,是刚刚才想起来的!”薛景仙想都不想,谎言脱口而出。说完了,才突然发现这句话里边毛病甚多。非但会让有权有势的美人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而且容易给斗鸡小儿贾昌抓到把柄。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贾昌立刻冷笑逼上,“原来薛大人随时拍一拍脑袋,就能想出天大的要事。贾某佩服,佩服!”
还是早春的天气,薛景仙的脑门上却汗流滚滚,滑过沾满泥土和血污的面孔,留下一道道清晰的印记。眼看着要同时得罪两个惹不起的大人物,他再顾不上考虑轻重,扯开嗓子,大声求肯:“不,不是,不是这样。不是这样。贾大夫您听我,听我解释啊!夫人,夫人您给我一个解释机会啊!”
这种小人,多看一眼都恶心。贾昌冷笑着转过头,抬腿便准备离开。薛景仙见状,心中更急。不顾一切地追将上去,用力扯住贾昌的披风,“大人,大人听我解释。酒宴上,酒宴上人多。我不敢说。有人,有人要谋反!”
“啊!”最后两个字把贾昌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虢国夫人恰恰也从车厢中探出半个身子来,正准备向贾昌当面致谢,听到薛景仙声嘶力竭的大喊,也大吃一惊,楞了楞,身体僵在了车厢门口。
还是小婢女香吟反应快,赶紧向侍卫们使了个眼色,低声命令:“架住这个疯子,送到第三个车厢里去。等候夫人和贾大人处置。无关人等,旁边警戒。能站多远就站多远!”
“诺!”侍卫们心头一凛。躬身领命。顷刻之间,就在官道上围成了一个直径长达五十步的大圈子,把车队和几个重要人物全都保护在了里边。
家将头目杨伍叉起薛景仙,将其丢进车队中的一辆备用马车。虢国夫人和贾昌两个互相看了看,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相继迈入了车厢。杨伍指挥几个心腹侍卫,又在车厢附近围了第二道圈子,以防有人偷听。待亲眼目睹侍卫们将一切必要手段准备稳妥后,虢国夫人命令香吟关严车门,回过头来,厉声向扶风县令薛景仙喝道:“薛县令,说话之前你可要考虑清楚。不要胡乱编造故事,也不要用谎言耍弄我等。我这个国夫人虽然不爱管闲事,可若是有人敢刻意戏弄的话,我也不会轻易让他好受!”
“是,是是。卑职明白,卑职明白!”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将机会抓到了手里的薛景仙连连点头,慌不急待地回应。虽然旁边还多了一个贾昌,比他预料中的情况差了一些,但总算引起右相杨国忠大人之妹的关注了。想到自己今后的前程就要赌在几句话上面,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战栗,“卑职,卑卑职手,手里有确凿证据。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安,安禄山,准准准备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