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当众打人的耳光了。有美人在侧,薛景仙又怎能忍得?立即竖起眉头来,大声反驳道,“那是因为薛某不擅长钻营,所以才被小人诬陷。不像某些家伙,唯一懂得的便是如何讨好上司!”
不擅长钻营?那你又何必死皮赖脸地往贾大人家里凑?!!众宾客连嘲讽都懒得嘲讽了,纷纷拿青白分明的眼睛向薛景仙处涅斜。大伙都是读书人,谁都指望此生能找寻到机会,一展心中抱负。所以想方设法另辟蹊径,不足为耻。然而一边主动跑到杨国忠门下投靠,一边大喊着自己是个清流,就有些太恶心了。往好听了说是言行不一伪君子一个,往阴损了说,就是一边做**一边立牌坊!
没想到自己一时疏忽,居然惹出了这么多麻烦。此间主人贾昌心里也好生懊恼。强压住命人将薛景仙叉出去的冲动,他清清嗓子,笑着说道:“以前吏部选拔升迁官员的方式,的确有很多弊端。所以薛兄被上司刻意打压,也非不可能!好在杨大人接掌相位之后,已经开始着手革除积弊。否则,咱们大伙儿今日也没机会坐在一起。呵呵,酒宴之上,不提这些!咱们就事论事,薛兄不愿以大作示人,照约定算输。所以,本明府要求薛兄再干两盏水酒,然后给大伙露一拿手之技。薛兄以为如何?”
“薛大人刚才可是说过,他唯一拿手的,就是处理政务!。”没等薛景仙回应,立刻有人冷笑着奚落。
薛景仙立刻耸了耸肩膀,反唇相讥,“身为地方官员,难道不擅处理政务,才是长处么?怪不得最近几年,百姓的日子越来越紧巴,原来是世道变了!”
“薛大人这话说得太过了吧!”听到此,贾昌再也忍耐不住,皱了皱眉头,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质问。“莫非薛大人以为,我朝又应该变更年号了么?”
“嗯——”薛景仙登时语塞。他只是想嘲讽有人身为百姓父母官,终日里却就知道吟诗操琴,把正事都交给属下胥吏去办,弄得地方上民不聊生。却万万没有料到,这话能被人联系到天子失德方面去。想想斗鸡小儿贾昌跟当今天子之间的关系,不禁额头见汗。犹豫了一下,向贾昌郑重拱手:“薛某今日喝多了。所以口不择言。还请贾大人原谅则个。刚才的酒令,薛某认罚便是!”
说罢,赶紧端起面前酒盏,连干两杯。随后,讪讪擦了把脸,笑着说道:“诗文的确非薛某所长。有虢国夫人这种大家在侧,薛某的琴艺,也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献丑的。其他,请明府随便划下个道道吧,薛某照做便是!”
见薛景仙这厮肯服软,贾昌也不欲跟他继续纠缠。这种伪君子,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肚子里龌龊得很。并且往往心胸都极其狭窄。自己做错的地方从来不记得,别人稍有得罪便没齿难忘。与其当众处置他扫大伙的兴,不如稀里糊涂把今晚的酒宴结了,然后把此人赶得远远得,再也不准他登门来添堵。
客气笑了笑,他低声说道:“若论诗文,在座诸位还能有比贾某肚子里墨水更少的么?拿此来行令,不过是图个开心罢了!与才华高低,根本没任何关系!薛大人既然不喜欢作诗,不如讲个笑话来听听!若是把大伙都逗笑了,本明府便算你已经了结了这场酒官司,如何?!”
“这个,薛某倒是不愁!”轻轻冲‘斗鸡小儿’贾昌拱了拱手,薛景仙装作很感激的模样回应,“先说个关于老虎的笑话吧!扶风一带,地形多山,所以猛兽也极多。老虎乃百兽之王,很少遇到敌手。不料一日行猎,却一口咬在了刺猬身上,被扎得满嘴冒血。老虎吃痛,只好张开嘴巴,又把刺猬吐了出来。肚子里面饥肠辘辘,一时又找不到更合口之物果腹。猛然间看到了掉在地上的板栗,立刻扑将上去,用爪子按住,大声骂道:“有完没完,我今天已经被你阿爷扎过一次了。你还想怎么样?!””(注1
说罢,自己率先哈哈大笑。
在座诸人,除了贾昌和虢国夫人两个年少时家境较为普通之外,其他皆为书香门第,根本没见过未脱最外一层表壳的栗子果是什么模样。当然无法将其与刺猬联想到一起。看到薛景仙乐不可支,不由得相对苦笑。
薛景仙前仰后合地笑了片刻,突然发现根本没有人响应自己。楞了楞,苦着脸道,“莫非这个笑话不好笑么?老虎拿栗子当了刺猬啊。你们见过刺猬没?栗子呢?”
众人纷纷点头,然后又纷纷摇头。薛景仙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咧了下嘴,继续说道:“那我就再说一个吧,保准好笑。话说有一伙人乘船过扬子江,走到江中间,船突然漏水了。满船的人都吓得哇哇大叫,只有一位老兄,先皱着眉头四下看了看,然后冲着大伙呵斥道,“又不是你们家的船,沉了就沉了呗,心疼什么啊,真是笨死了!””
这回,终于又引起了三两声轻笑,却依旧不是很热烈。薛景仙无法过关,心里登时又恼怒起来,脸色变得一片漆黑。翰林学士赵无忧见状,唯恐他再搅了众人的性质,拱拱手,笑着把话头引到了自己身上,“我也说个笑话吧。但不保证比薛兄讲得更好听。话说我们家乡那地方,土地贫瘠,所以民间素来不以经商为耻。可县城西头有一户中等人家,偏偏要子侄读书做官。别人问他原因,他说:“给子孙金银珠玉,他们总有花完的时候。给他们一肚子学问,足够他们受用终生!”邻里闻之,都以此翁为智。结果县城东头的一户富豪听了,却不住摇头。有好事的家伙追问摇头的原因,东城富豪笑而不答,却请了人来,每天教导自己的几个女儿如何梳妆打扮。三年之后,西城老翁之子进京赶考,金榜题名。消息传回来之后,城西那头张灯结彩,城东那头也鼓乐齐鸣。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喝了口茶,笑呵呵地补充,“人家城东头小姐早就跟城西才子私定终身了,约好了金榜题名后才子就入赘其家!没花几个铜钱,把进士公和他满肚子的学问,一道给拐回了门来!”
注1:栗子果并非街上所卖板栗模样,外边还有一层厚壳,上面生有很多毛刺。每个果壳内,通常包着三四枚板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