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众人喜出望外,不待王洵开口,立刻大声回应。
“向,向南!”向导老岳伸出手指,指向星空下未可预知的远方,“南边,距离这里没多远。我知道一条小道,可以直通吐蕃。那边的吐蕃东则布大相有令,凡有人能带一把陌刀投过去,就赏”他用力咽了口吐沫,目光中露出了无尽的贪婪,“赏二十锭银子。五头牦牛,外加二十名奴隶和一片牧场,当场兑现!童,童叟无,无欺!”(注2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众飞龙禁卫痛恨杨国忠和哥舒翰谋害自己,骨子里作为唐人的骄傲却始终还没被仇恨所吞没。而吐蕃,在大伙眼里就是茹毛饮血的化外蛮夷,投降过去,肯定会令自己的十八代祖宗一道跟着蒙羞,还不如就战死在沙漠中。
“那,那条路,其实,其实不难走!”向导老岳知道从今晚起,自己肯定无法再回河西了,所以鼓动如簧之舌,继续盎惑,“绕过大雪山,就有吐蕃人接应。凡从大唐这边投奔过去的,只要有本事,都能做,做大官!就像,像校尉大人这样,这样的少,少”
“滚!”没等他把话说完,王洵一脚踹了过去。“再敢废话,我先杀了你!老郑,把他给我捆好了,嘴里塞上马粪。没到达疏勒之前,谁也不许给他松绑!”
“诺!”伙长老郑大声一声,上前按住向导老岳。毫不客气地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其他数名飞龙禁卫的低级军官们摇头苦笑。既然王校尉已经把疏勒两个字报出来了,大伙也不用再胡思乱想了。大不了死在沙漠中就是了,总好过逃到吐蕃那边,让子孙后代都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老周,老朱。你俩带些个弟兄和民壮出去,看看战场上还有没有活着的弟兄。”甩了甩头,王洵把所有纷乱的思绪全部抛到脑后。吐蕃,他是打死也不会去的。在这里等死,也不是他的习惯。眼下唯一个办法可以让大伙脱身,那就是,在下一轮战斗中,将古力图所部这伙河西兵马尽数歼灭。这样,即便过后哥舒翰得到消息,也来不及再派兵追杀自己。
伙长周德树和民壮头目朱五一互相抱了抱拳,领命而去。才把人手召集起来,王洵又追上前,沉声补充,“无论是禁卫弟兄,还是民壮,无论重伤的,还是已经战死的。全抬到营垒里来。咱们不能任凭他们的死无葬身之地。待会儿点一把火,将战死者火烧了,只要咱们之中有人活着走出这片大漠,就要把他们的骨灰带回长安。一个都不落下!”
“嗯!”众禁卫和民壮红着眼睛点头,大步走向刚才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一个都不落下,从现在开始,没有禁卫和民壮的区别。他们都是长安人,只要有一个人活着离开大漠,就要让大伙魂归故里。
下一战,将是今夜最后一战。弟兄们的士气支撑不起第五次战斗,飞龙禁卫的人数,也无法承受更大的消耗。望着眼前空旷的大漠,王洵的声音里带上了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沉静。像个指挥过多场战斗的沙场老将般,他慢慢调整部署,“大刘,你去挑一百匹最好的战马过来。老赵,你从马车上把那几座一窝蜂卸下来,摆在营垒正前面。一会儿敌军再攻过来时,你带着伤兵负责点火。老魏,你还是带领民壮,负责用弓弩压制。其他禁卫,抓紧时间按休息。一窝蜂放完之后,咱们立刻策马冲出去,只扑古力图!”
“诺!”众将士诧异地看了王洵一眼,躬身领命。校尉大人身上的变化太大了,仿佛突然就脱胎换骨一般。不再青涩,也不再迷茫,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冷静和成熟。就像一把刀,终于在沙石上开了刃,是从头到脚,露出了凌厉锋芒。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远处又有骑兵从沙丘后绕了过来。慢慢地向营垒迫近,紧跟在骑兵之后,还有大队大队,先前跑丢了头盔的步卒。在步卒背后,是数以百计的轻甲游骑兵,马脖颈上挂着刚刚砍下来的头颅。
那些头颅全是河西士卒的。凭着毫不犹豫地杀戮,古力图赶在天明之前重新收拢了队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把先前安排在周围负责堵截飞龙禁卫退路的所有骑兵都全调到了身边。与先前的残军混编在一起,准备给猎物最后一击。
没有第四次。虽然站在不同阵营,古力图与王洵却心有灵犀。河西军的威名不允许,突厥王族的骄傲也不允许。“传令,所有下马,举盾!”咬了咬牙,他大声命令,“组成鱼鳞阵,直接压过去,不死不休!”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身边的亲信抓起镶嵌了金丝的牛角号,把古力图的命令传了出去。他们是苍狼的子孙,狼群所过,即便老虎和狮子,也会被撕成碎片。
注1:古代岭南是
注2:末·东则布,吐蕃大相,天宝十四年谋杀吐蕃赞普赤德祖。后被吐蕃王子赤松德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