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费力地支撑起这副躯体,帮她盖好被子,头上的戒疤还在,熟睡的脸庞带着丝丝幽怨和烦闷,被子随着稳定的频率起伏,像是海浪的律动,看得出神。
是某种保护机制吗?还是变异体?又或者是…
不敢往下想了,只要她没事,我怎样都无所谓,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沉沉地呼出所有的紧张、焦躁和烦闷,虽则没有轻松的感觉,但至少可以短暂的平静下来。
双手早已爬上时间的印记,山峦般褶皱的沟渠在食指间游走,每个指腹上的枝丫诉说着它们的故事,拍了拍手,横竖都是要搞卫生,那就开心点。
吹起口哨,哼起歌儿,蹲在地上重复一遍又一遍的清洁。像极了基督教的洗礼仪式,反复地擦洗直至拭去所有的脏污。只是我清洗的是这间仅能使用,却无法拥有的由各类物质组装而成的居所,他们洗礼那些看不见的物质。
极地冰川脚下……
“拉尼!拉尼!快抓住绳子!要断了!”
喊破嗓子的是一位裹满黄灰白三色相间的野兔毛围巾,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和羽绒裤的中年女性。话音刚落,一只包裹在布满划痕的雨靴里的脚,载着泥土和碎石冲进水里。双手死命地拉紧拼接的岌岌可危的绳子,身体随着力道的作用弯曲成一张弓,极力地想要拽住手套里拽进的那根银丝,却依旧只能无奈地任凭它滑落出去。
她奋不顾身地跳进海里,卯足了劲向前冲了过去,却被一道浪打回岸上。
望着愈来愈小的黑影,船桨早已断裂在凌冽的冰霜上,独木舟顺水而下,我看着自己呼出的团团白气,卷缩在舱腔里。
眼前除了峦嶂和云雾,看不到任何有生之灵。
不断从内心呼唤着,向上苍乞求一丝怜悯,得到的只有默然的沉寂和依旧呼啸不止的冷峻寒风。
眼下真的只有听天由命了吗?
无形的风像一群无尽的风滚草,以不同速度和阵列从我身体上碾压过去,冰封般的严寒冻住疼痛神经,一时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咚——咚——
咚——
咚——咚——咚——
不知道是谁,开始一阵阵毫无规律甚至有些杂乱的敲击船底,全身上下在这种不规律的震动中颤动中,一动不动。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快开门!快!”
僵硬的躯壳机械地接收到指令,左臂作为支撑,右手握拳,右臂垂直向地面,刚一用力,腰部的刺痛猛地袭来,好不容易半站起来的躯体跪倒在地。接着重复了几遍相同的动作,这才站了起来。
“你干嘛呢…”正敲着门的拳头砸到我脑门上,一阵天旋地转,又倒下了,“你,你没事吧?”
我冲他翻了个顶天大白眼,“好了,我起不来了,有啥事你也躺着说吧。”
噗嗤——
他无可奈何地靠在我旁边,乌青的黑眼圈像一圈圈的年轮排布在眼睛周围,细闪银丝在黑森林里闪烁。
“他们来过了。”
“谁?”
“你不知道?”
“你说。”
“两小时前,搜查队的人找上门来了。敌不过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走了。”
“平时他们可没这效率啊。”他有些犹疑,“真走了?没问什么?”
“没,还轮不到他们开口。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一无所知。”
“那糟了,他们怀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