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的疼痛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另一种不可言喻的恐惧升上来,占据着他的大脑。脑瓜子里飞速运转着解决方案,却没有一个可行,烦闷地刮出一层又一层头皮屑,地上散乱的烟屁股愈来愈多。
他想了想,还是先去找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商量,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飞快地收拾起地上发灰发黑的烟灰,跑了出去。
咚的一声,病房门几乎快飞到天上,吓了我一大跳,病友们也一并吓得从床上坐起来。
“地震啦!”不知哪来的音大喊着冲了出去。
病友顿时乱作一团热锅上的蚂蚁,躲床底下的、直冲出去的、抱头鼠窜的。。。
李晏抓起我就往门外猛冲。
“正做美梦呐。。”眼睛都还没完全张开,一片漆黑之中一只手拽着我的手腕,扯得生疼,“哎哎哎。。大哥,疼!”着实忍不住地喊叫出来,他却依旧执着。
出了医院,跑到附近的另一栋楼里,坐电梯上了顶楼。
一到楼顶,我双腿一软,僵硬地半蹲在地,右手勉强地扶着凹凸不平的墙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心里颇为不满,甚至想骂人,可一向谨慎的他会做出如此举动,想必的确有难言之隐,又把骂人的话化作一团二氧化碳,哈了出去。
李晏警惕地对顶层的每一寸空间审视了个遍,就差翻个底朝天,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这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今日和风煦日,一床床被单、衣物、毛巾,随风的方向摆动,蓝色绿色的绳线看似杂乱,横平竖直地密布着。它们将每个能系上的支撑物全部绑上,有几根细绳被一床床被絮压得喘不过气来。
各类不同洗涤剂的香味混一团,香到令人作呕。几块蓝灰色毛巾在空中旋转36°后优雅落地,本想着帮忙捡起来,又思虑到,没有固定的东西,过一会又得掉下来,它们还是躺地上比较好。
我跟在他后边走了一圈,散步式的速度追不上他健硕的步伐,悠悠然地晃荡着。水泥地面上的沥青,像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煤灰色补丁,起起伏伏。
渐渐地,一股股恶臭冲鼻而来,几乎每走一段距离都能看到几坨粪便,弯下腰来仔细瞧了瞧,好像是狗的排泄物。我甩了甩头,可臭味像附着在身上一样,挥之不去。往对面走去,一只脏兮兮的白色球鞋倒在立柱旁,前方不远处便是一支踩着黄泥的黑色人字拖。
‘这里怎么有泥巴?难道是要种菜?’心里正奇怪着,又看到不远处的一大坨圈状物,差点没吐出来。我终止了好奇的搜索,赶快走到李晏身边,他正靠着立柱抽起了烟,几根瘪瘪的烟屁股落在脚边。
“怎么回事?”
“他们要抓蔓安。”微微颤抖夹带着恐惧的声线,把每个字从咬着烟的牙缝里挤出来。
我的心一阵拔凉,嘴巴上下空张了几下,却讲不出一个字,“那咋办哪。”
“就是不知道才拉上你啊。”痰呛住了喉咙,干咳了几声,“现在哪都不是说话的地儿,不得已才。。。”
“可你这么聪明,连你都没辙了,我哪里。。”突然间,脑子里闪出一道灵光,“欸,要不咱去找轮机长商量商量。”
“我也想过,可是没有联系方式啊,都是她主动联系咱们,而且每次号码都不一样。本以为那件事了了就各过生活,哪里知道今日还有求她之事。”抓耳挠腮了一顿,抠出耳窝里的一片泛黄脓状物,两指一弹飞出一道弧线,自由落体。
“哎,混迹职场这么多年,还是疏漏了。”
“你们不是有黑客,试过破解号码吗?”
“试过,没成功。”
雀鸟的双翅载着鸦雀无声般的寂寥环绕在空中。
“直接把蔓安带走!”
“她的病房门口全身警卫,连根针都进不去!”
“我去。”
“你?”
“我以病友和朋友的身份去探望,再把她带出来。”
“行吧,那叫给你了,我在外边接应。人接到了,你们直接上车。”他抿嘴皱眉了好一会才开口,“至少总比什么都不做,在这瞎焦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