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也没底。”我拿出保温杯喝了口枸杞水。
“总觉得挺危险的,但是危险和机遇并存,不是吗。”我坚定地看着她。
“确实,咱干这一行的不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刻嘛。”
“英雄所见略同。”我们相视一笑。
吃完面叫了顺风车送蔓安回家后,让司机停在离家5米的地方,漫步回家。一路上整理着今天发生的事,心里总像有块悬空的石头,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第二天,以踩点战神著称的我竟早到半小时,自己都不敢相信,学生时代的满腔热血给激活了。看着因新陈代谢变慢而逐渐发福的身躯,虽早已不是那个跑一千米还不带喘的年轻人,但内心的火焰似乎从不曾熄灭,灵魂依旧在燃烧,只是偶尔被雾霾遮盖。
工位上陆陆续续坐满了各个职业的战士,敲击键盘和打印机的声音络绎不绝,我抖着右腿目不转睛地盯着微信,等着熟悉的敲击声响起。
“你和姚蔓安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大boss的声音浑厚有力。
“我看了你们的申请,这不是开玩笑的,你们想好了?”
“是,非去不可。”
“好,这是免责书,你们在上面签个字。其余的事我来安排。”
我和蔓安对视一眼,果断签了字。
“安全第一,新闻第二!”大boss坚毅的眼神闪烁着坚定。
“没想到这么顺利,是不是要买个保险什么的。”出了办公室,蔓安小声地说。
“我反正无亲无故的,坐高铁飞机从不买保险,无所谓。你倒是可以考虑下。”
“嗨,算了,是我想多啦。”她躲过了我的眼神,神情恍惚。
午饭过后,我们启程去圣彼亚多加,随行的还有位李警官。我们三人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他熟练地开启车门,健硕的双腿一前一后跨进驾驶位,我和蔓安也分别上了车。这是一辆东风风神四门四座小轿车,没有天窗,银灰的车身如夜幕中沐浴月色的鱼鳞。
“李sir,怎么没开警车呀?”我看着他的侧脸夹着嗓子问。
“大老爷们的好好讲话,叫李警官就行。”他一脸严肃稍显不耐烦地说,“警车开出去太显眼,事还没查清楚,人一看到警车不就跑了。”说罢,拉下手刹,踩上油门。
“有道理,还是李警官想得周到。”我竖起了大拇指。
“安全带。”
差点忘了,快速地把安全带往身上扯,余光看到后座的蔓安给了我一个无语的眼神。这是一次失败的强行尬聊,我冲她嘎嘎笑了几声。李警官没再讲一句话,开始专注地开车。
我时不时会看他几眼,二十出头的他看起来却有中年人般的睿智和老成,棕褐色的眼眸可以看穿一切谎言和不实。熟透的麦子肤色和健硕的体格撑起暗蓝色的制服,他把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望着他,一股踏实的暖流涌上心头,心里头的小鹿差点撞晕过去,下一秒就快要扑到他的肩膀上小眯一会。我觉得自己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赶紧摇晃着脑袋,清醒过来。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三个人除了相见时互相介绍了一番,路上一言不发。蔓安时而皱起眉头看手机,时而闭目,却未能入梦。
沿路的树林渐由深绿转向灰绿再到灰黑色,越接近目的地,我的身体不由地发冷,鸡皮疙瘩、汗毛全都竖立起来。不由地看向蔓安,她把衣领竖了起来,交叉的双臂上下反复搓着手臂。李警官依旧专注地开车,寒冷似乎无法侵袭他。车越开越近,画面突然变得只剩下不同色阶的灰色,灰尘和颗粒物飘在空气中,由疏至密、由细至粗。已是傍晚,却不见落日,
“升窗!打开手套箱,带上防尘口罩!”李警官突然警惕起来。多拿了几个口罩给蔓安备用,停好车,戴好口罩,我们一前一后下了车。
密集的灰白色漂浮物漫无目的地随风在空气中游走,从衣服和头发旁滑走。曾经热闹欢快的拉米亚海滩,此时鸦雀无声,封条乱糟糟地围成一圈又一圈,拖鞋、比基尼、奶茶杯、甜筒深深地埋在沙土中,只露出三分之一的部位。
李警官打起手电,撑起封条,让我们先过。边走边照着前方的路,走在软绵绵的沙土上,下一秒不注意就要陷进去。
“这是什么?”蔓安指着边缘的黑影。
走进一看,是提米乐园的旋转秋千。
是恶作剧吗?我想着。食人鱼发生到现在还不到48小时,谁会在沙滩上摆这么大个玩意。
咔擦——,白色的闪光灯一瞬间照亮了整片沙滩,秋千上坐着一个身着格纹短袖和连体牛仔裤的小男孩,穿着大人的袜子一长一短地耷拉下来。身边的保姆瞳孔涣散,一句句地重复着:“狗蛋,别玩啦,快回家去,主人要生气了。”一只没有鱼缸的金鱼在小男孩手中把玩着,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把手电打向金鱼。
“啊!这不是迷你版食人鱼吗!”蔓安不禁喊了出来。
天色转黑,看不清男孩的脸,但能感觉到那憎恶的眼神从黑暗中射了过来,那是无尽的寒冷。本能地想大喊快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任凭嘶声力竭地喊也出不来一个音符。男孩手中的金鱼一点点地变大、变壮,最终幻化成食人鱼的模样。
瞬间场景切换到楼梯上,李警官不知所踪,只有我和蔓安,她惊恐地看着周围,除了楼梯四周都是乌漆嘛黑的,啥都看不见,最后眼神落在我身上,嘴巴颤抖地做出各种形状,竟听不到一丁点声音。突然回头看到食人鱼张着血盆大口朝我们冲过来,我抓住蔓安一股脑地往楼下逃,两步并一步,几格台阶一起跳下,不知道下了几层楼,早已不见食人鱼,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珠一片片往下淌,衣襟早已湿得透透的。一声嘶吼,食人鱼从眼前扑来,我抓着蔓安开始飞步冲上楼,心中默默祷告一定一定要找到出口。突然蔓安腿打软摔倒在地,食人鱼就在身后百米内,我背起她继续往前上,她通红的胳膊搂着我的脖子,漫无尽头不停旋转的楼梯,我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在体力耗尽前必须要带着蔓安逃出这幻境。跑着跑着,感觉后背的重量消失了,搂着的手臂不见踪影。忽地,蔓安在空中飘了起来,她的肚子不知被什么东西慢慢撑大,越来越大,越来越鼓。巨大的扑哧声响炸到耳鸣,我试图狂喊着叫醒她却仍然无法发声。巨大的食人鱼头破肚而出,这一定是幻觉,绝对不是蔓安,但鱼头却是真真切切存在于这片虚幻。决战的时刻到了,我用尽浑身的气力猛抓住手电筒,用尾部疯狂敲击两只鱼眼,直到眼珠从眼眶中滚落,手电筒的电池盒也战损脱落。食人鱼毫不知痛,张着大口使劲摇晃着脑袋,后半段鱼尾不知被什么东西卡住,趁它战斗力下降,用一只手压着它的嘴巴,至少在它死之前我万万不能受伤,抓住破损的手电继续砸向顶部的脑壳,一下又一下,血顺着手掌流了出来,碎片深深地透过厚厚的茧一片片扎进手掌中,手电完全损坏,接着继续用拳头敲,数不清敲击了多少次,随着食人鱼倒地的那一刻,我才放下了手。定睛一看,一个满嘴血淋淋的小孩子发出凌冽的笑声,声声刺耳、刺骨、刺心,难道,我用尽全力击杀的食人鱼竟是小孩幻化出的吗?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