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麾下五千步卒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们看见自家将军,都和他们一起冲锋,将军的大纛就在他们中间,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后退?
在这个世代,人和人的性命,生来便被赋予了不一样的价值。
在那些随同任平冲锋的步卒心中,任平的性命就是比他们高贵。
正是因为这种观念,才能让他们此时义无反顾的跟随着任平,向疯子一样,一同迎上奔驰而来的骑兵。
如果有人问,现在的任平是什么感受,他纵然再怎么冥思苦想,也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在史书,电视剧,电影上看,听别人讲,都没办法体会第一次上战场,还是直接面对万人搏杀大战役的当事人心情。
任平现在脑子里完全是蒙的,其手持自家大纛,骑着战马,被周遭己方士卒裹挟着唯有前进。
他这身装扮,可谓是把战场作死玩到了极限。
战场之上,主帅大纛就是一个标志,敌军会死命的往这里冲,只要毁了大纛,对方的士卒军心便会大乱,这仗就赢一半了。
今天任平还亲自持大纛,就等于大纛一倒,他本人估计也没命了,这对于己方士卒,又会是一个重大打击。
且他好死不死的,还在一众步卒里,骑着战马,宛如鹤立鸡群,明摆着告诉敌军,往他这边冲,只要冲过来,他们就能赢。
任平整出这些骚操作,并不是他脑子有病。
虽然这些骚操作,危险系数极高,但收益也非常大,他麾下士卒,此时个个悍不畏死,勇猛无比,气势如虹。
并且他手持大纛,也方便了指挥。
冲锋之前,他已经把大体计划,告知了一众将领。
但如何能够确保,他们会按照任平的计划来呢?
毕竟他此时人在前线,可没办法坐镇后方,传令指挥。
一切的困难,在任平手持大纛冲锋时,皆迎刃而解。
从现在开始,只要大纛不折断,他本人不死,后面的将领就会依计而行。
纵然他们有临阵脱逃之心,那些士卒,也不会让他们有此举动。
主帅都在冲锋,大纛在那,一众士卒,可不会听从自家指挥官的撤退之言。
这便是任平废了几天,连番奔波,又是画饼,又是请太子随军,又是多次出示太子符节,皇帝符节的成果体现。
他的威信已然在麾下士卒的心中,初步树立起来了。
一个有威信,师出有名,身先士卒的主帅,其麾下士卒,没理由在战场上抛弃他。
说是冲锋,但任平率领的五千先锋军,却没有一人奔跑。
大家只是听从任平的号令,盾牌兵在前,其次长矛兵,再是弓箭手,刀斧手押后。
众人亦步亦趋,维持阵型不乱的前提,向冲过来的骑兵逐渐靠近。
任平不需要自家这支先锋部队冲得多快,他只要给后续部队拉扯出空间即可。
战场之上,生死不过一瞬间。
贰师将军李广利的骑兵,于电光火石之间,冲到了任平布置的盾牌兵前方。
只一个照面,盾牌兵便被冲得七零八落,一千人里能活下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当然贰师将军李广利的骑兵,也不会好受,任平亲率的长矛手,很快就把这些骑兵,串成了血葫芦。
短短片刻间,贰师将军李广利的数千骑兵,便彻底报废了。
这是贰师将军李广利,完全没有想到的。
长矛兵克制骑兵的正面冲锋,这是一个当兵人就知道。
但这有一个前提,便是长矛兵在看见自家面前的盾牌兵脑袋被马蹄踩碎后,仍然可以紧紧握住长矛,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之举。
以往为了达到这样目的,主帅都会设置督战队,可即便有督战队,后退的长矛手也要占据三四成。
不过有六成长矛手能够坚守岗位,已然可以被称之为训练有素了。
像任平这般,麾下长矛手无一退缩,身后还没有督战兵的,在李广利眼中,完全是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任平也在这场冲锋对抗中,拔出佩剑,斩杀了一名敌军。
纵然这名敌军,只是一个座下战马被洞穿,自己退部也受了重伤,只能暂且趴在马背上苟延残喘的士卒,但任平斩杀了他之后,由其鲜血喷洒在自己面甲上,心中的紧张感,顿时荡然无存。
贰师将军李广利的部队,不仅有这几千骑兵,当这些骑兵死绝了后,他们后面的步兵,还在继续奔跑冲锋。
“放箭!”
任平一声令下,不仅其先锋部队的弓箭手应声而出,他后续部队里面,只要能持弓者,皆依令而行。
后面的部队,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只要看见其率领的部队再干什么,知道自家的大纛还没有倒,他们跟着照做,便足够了。
任平麾下的两股弓箭手,一股平射,一股抛射。
甲胄可以很大程度上,抵挡箭矢,但战场上从来不缺少倒霉蛋,待到贰师将军李广利的后续步兵,冲到任平近前时,其近一万的披甲步卒已然损伤了二千有余。
一千长矛手,抵挡了几千骑兵,他们现在手中的长矛,已经完成了使命,失去了杀伤力。
但这并不等于,他们便没有用处了。
串着马匹和骑兵尸首的长矛,此时成为挡在任平部队面前的一座临时“城墙”。
贰师将军李广利的步兵,想要冲到任平的面前,就要翻过这座由他们昔日同袍尸体搭建而成的“城墙”。
想要翻越这座“城墙”并不简单,过程中会有无数箭矢问候他们。
平射箭矢,离得远了,杀伤力不够,透甲率不高,但近距离射击,那些贰师将军李广利的步卒,就是活靶子,谁爬那座被串满尸体的“城墙”,等待他们的都只有被射杀的命运。
即便侥幸活着翻越了这座“城墙”,迎接他们的,还有已经枕戈待旦多时的刀斧手。
贰师将军李广利麾下,聪明的步卒已经发现,那座由他们自己骑兵尸体堆建而成的“城墙”,就是一个陷阱,他们想要绕道而行。
很不凑巧,他们刚刚有这个行动,就被任平身后,阿古柏率领的数千胡骑,踩爆了脑袋。
同样是用骑兵作为自己的杀手锏,贰师将军李广利,选择让他们正面冲锋,而任平则让他们两侧迂回,直插敌人的腹部后方。
正面对抗中,列阵以待的步卒,和骑兵交锋,有一战之力,但被数千胡骑,穿插反复冲锋自家两翼后,贰师将军李广利的步卒,就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任平先前放回去的俘虏,此时起了作用,眼见大势已去的士卒,并没有再负隅顽抗,纷纷扔下手中兵刃,投降的动作,麻利极了。
任平战前给阿古柏的敲打起了作用,这次其可没胆子,在任平的面前,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
这场战斗,开始的很快,结束得也很快,总共加起来,也就一柱香的时间。
任平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端坐在马上,他的双腿,早就麻木了,此时没有人搀扶,根本下不了战马。
如今正是其威望正盛之时,周遭的士卒,不论是己方,还是敌方的,看他的眼神中,都宛如看尊战神般。
任平很享受这种目光,他也需要这种目光确立自己的地位,故而麻木的感觉再难受,他也没有做出让士卒搀扶自己下马,自损逼格威严的举动。
“将军!阿古柏派人过来禀告,说是李广利那贼人,方才见大势已去,提前带着数十亲兵,逃向了甘泉宫,阿古柏带人追至甘泉宫山下,不敢擅行,故而前来禀告,请将军定夺!”
若不是罗愣娃憨厚的声音响起,任平还沉浸在周遭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感慨中。
“叫九弟!话说五哥你方才够悍勇的,用手中重盾连锤死三名骑兵,昔日高祖麾下的樊哙,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听到任平对自己的夸赞,罗愣娃不好意思的憨厚笑了笑。
其现在一点没有,方才手持重盾,面对骑兵跃马于头顶,冷静击其腹,再锤其头的狠辣果决模样。
“让阿古柏带人回来吧!你去探查一下,咱们弟兄,士卒,死伤了多少,极力救治,能留全尸的,便给个全尸。”
“诺!”
罗愣娃听到此令,脸色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对于李广利的逃跑,任平一点都不惊讶,他们的胜负,早在其麾下数千骑兵阵亡的那一刻便已然分出来了。
战场大局已定,再留在此处,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任平调转马头,赶赴后军太子马车所在,禀告战果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