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眼睛一亮,显然是认出来了,眼中一红,脸上却轻松的笑道:“孩子,是我谢谢你。”
“这套书是当家的心肝宝贝,我年纪大了,这是我唯一的心病,今天你来了,这是你的缘分,也是我的因果。”
“这个屋子里的东西,什么饭碗啊,茶盏啊,都是玩意儿,俗物中的宝贝,是我用来托付身后事的。”
“那位的东西呢,是他们自己的宝贝,用它们来给一乡小孩换取一点希望,也算是求仁得仁。”
“这个呢,才是真正的宝贝,是承载文明的宝贝,是我们薪火相传,区别于畜牲蛮夷的宝贝。”
“孩子,我累了,交给你了。”
常闲浑然没有得到重宝的喜悦,只感到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您老人家这份礼太沉了,晚辈这肩膀啊……”
他沉默良久,轻抚自己的肩头苦笑一声,道:“常言道,秀才人情纸半张,晚辈没什么可以送您的,胡诌几句诗吧。”
“秀才人情纸半张,嘿嘿,很久没有听到这么有意思的话了。”
十二奶奶眼神悠远,仿佛陷入遥远的回忆。
“你且做来。”
常闲走到门口,负手而立,看着这座遗世独立的小院,慨然长吟。
“渺渺松风过草堂,翩翩鹤影孤山藏。
一生负气鞭骏马,四海无人对残阳。
高岸成谷多因果,老槐拍鬼话凄凉。
万丈深渊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量。”
……
李东飞这个电话打了很久,一直打到手机没电,又换了一块电池,也差点打到没电。
他的方案出来了,第一步是乡小学不会搬走,答应十二奶奶的所有要求;第二步是为了保证第一步的合理性和持续性,马上启动附近三个乡的并镇程序,合并成为长乐镇,再将小学打造成为县重点。
十二奶奶得到这样的方案,脸上并没有欣喜之色,她的族人的问题算是解决了,长乐乡的小孩跟着沾了光,很多学龄小孩不用辍学,但桃溪乡却因此而转移背负了长乐乡的命运。
但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能怎么样呢?
彭向举是彭家村的原族长,姓的是彭。
而且毕竟成为县重点,硬件设施和软件师资都要比原来还是要好一些。
十二奶奶的腰脊似乎有些佝偻,不似先前的挺拔,那合体的旗袍似乎也没有先前齐整平滑了。
到底借这个机会解决了思虑已久的大事,她对李东飞沉声道:“我也不问你姓甚名谁,但你气度恢宏,才能全老太婆之憾。我代当家的感谢你!”
“老太太,您谬赞了,可是不敢当!”
李东飞赶紧道:“所谓有心行善虽善不赏,无意为恶虽恶不罚。晚辈不过落个不赏不罚而已。”
老人目光一动,嘴角含笑。
“小友也是妙人。”
……
李东飞将东西收好,给老人恭敬的行礼,走到门口又扭头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了,您就不担心我们拿了东西不办事吗?”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当年当家的和我读《聊斋》,说蒲盘的因果,说玄武门的因果,又说清东陵的因果。”
老人悠悠的道:“我既然和你们达成了协议了,我们的因果就已经圆满,你们怎么做,那是你们的因果。”
“走吧!”
她对常闲怀里的小松狮挥挥手,小狗轻轻的“汪”了两声,安静的望着老人,即使走远了,彼此的目光依然犹如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