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猫儿姑娘所见,我只是一介布衣。”罗相士的不解神色在桂子眼里好似演戏,根本未曾费力遮掩住。
罗相士暂且停住脚步,轻拂了拂身上长袍,又握住桂子的手,往她手心塞了个纸条。
未等桂子握紧,他便又要踏上路途。桂子无心去看手中之物,追问着罗相士。“先生不便答复我也无妨,我只有一小小心愿求您,今后可否不再取走女孩儿性命。我为您造了好些像,也将传颂供奉,大可还原了女儿身,光明正大保佑女子一生自立自强。”
罗相士不答,只是回头对桂子一笑,眼看向她手中纸条。
得了示意,桂子立即低头打开,其上仅写一“好”字,女字旁写得尤其大,。
她连忙抬头去看罗相士,又已无了踪影。在原地怔了片刻,桂子握紧纸条,立即拔腿跑了起来。
要赶紧回去告诉娘亲!
丝毫不知桂子已出了门去,雁回仍徘徊在院子里,自觉天光云影都已变动,显然在外头已逗留太久。怕叫用人见怪,也是为着甩开思绪,她疾步回到房里想找些事来做。
眼望着架上书册,雁回伸手去拿,又缩回了手。上次怀孕生产以来,李家母亲一直不让她看书写字,说容易坏了眼睛,如今见着纸笔总有几分发怵。
上个月池姨母上门来,面上是探雁回,贺她再次怀孕,实际上只拉着李母亲热说话,到底她二人才是同道中人。池姨母还点雁回“这做婆母的也是为难”“你在李家真是过得舒适”,叫雁回听了少不了又心中琢磨。
意思是做儿媳的反倒做得不够?雁回心想,比起池姨母,李家母亲日子已然过得不错。但谁知其真正底细,若是万一、万一她也曾失去过女儿……
雁回不愿再想下去,她明知此事不是回避就能一笔勾销,但眼下似乎勇气不足。也不敢再多评价长辈,于是来到双亲牌位前跪拜良久,虽也不知自己祝祷了什么,直到双腿酸麻。
她也不想让歪坐在旁的婵娟知晓,只能自己先转为斜跪在坐垫上,缓缓松弛双腿,待到酸麻感消失了,才双手支撑着勉力让自己又站了起来。
仿佛的确多了几分力气,雁回终于抽出一本书翻看,她眼盯着手中文字,却发现停笔之后再想捧起,已经完全看不进去。
或许可做些针织刺绣?雁回寻摸出一个绣花绷子,竟然已经是前年的东西了,那时她刚来李家,喜欢他们后山的桐花,这半朵桐花必定是那时绣的,拖到今日还未能在手头盛开。
李母倒是从不阻拦做针线,反而是雁回自己沉不下心来。怎地读书习字容易坏眼睛,而刺绣到半夜也没人阻拦呢?不都是用眼吗?
雁回抬起头,望向窗外。
一个人影闪过,雁回连忙追了出去。“桂子!”
谢天谢地,只要她在,必定能说出我心中所想,能带着我往下寻摸出路,还有秋妈妈——
“少夫人。”前方的丫鬟转身行礼,雁回这才发觉认错了人。
“您寻桂子姐姐?她如今不在房里当差了,有事唤我小红便是。”
这小红长着一副小巧圆脸,双颊自带红晕,一股稚气可爱。
“鸿?”雁回失神问道。也不知小鸿如今怎么样了。
“回少夫人,红头绳的红。”小丫鬟指着头上发髻。
“那我何处能寻到桂子?”
小红想了想说:“桂子姐姐怕是又到处去与人换钱了吧,她走动起来可不好寻到,少夫人此时用我便是,一会儿若我见了桂子姐姐,再请她来见少夫人可好?”
“换钱?”
“是,她好像颇有积蓄,最近忙着把零钱换整。也不知是否要出远门,我未曾过问。”
正想问秋妈妈何在,雁回到底还是住了口。想起来好些日前,秋妈妈也曾提过想告假去雁回母亲给的田地里看看,雁回当时未置可否。
她并不是无知无觉,能看得到她们母女二人经常窃窃私语,心头有些猜测。如今连这小丫头都知晓桂子到处换钱,显然她们母女毫不避人。
不知何时已习惯了逃避,不想发生的事情就不提,仿佛假装不知就可以躲过。
但真相和事实如何逃得过?李璧的脸又浮现眼前,很是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