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奇怪了,那就不奇怪了。跟着这小子混,多少都得沾点不守规矩。
而被王二丫轻易出卖了的朱旭,这会儿心里可干净了,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人的书画。因为看台离得有些远,那些人的字都叫破妄镜拓了下来,大大方方地贴在空中供众人来看。
朱旭首先注意到的,是这些人写的字不一样。有人写诗经,有人誊论语,这些也就算了,那个写黄帝内经的是什么鬼啊!还有写自个儿做的诗,那些诗在朱旭看来,也就那样,比自己强点有限。按朱旭的想法,就该叫他们写一样的字词句篇,才好比较。不过茶道会上的规矩,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于是便安心看着不说
话。
一百多文人,一百多幅字,有一人最快停笔。是个略显老态的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穿着打扮都寻常,看起来平平无奇。之所以最快停笔,倒也不是因为他笔走龙蛇,草书张狂,而是因为他只在纸上落了一字,人。
朱旭有些不屑,不过是沽名钓誉故弄玄虚的手段罢了,其实全无半点书生气。
与之想比,那位誊抄大学的就老实多了,满满当当写了好大篇幅。
还有那位写诗的你不行换一个!你那个诗我看了都直摇头,根本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那位写诗的文人可听不到朱旭心中的非议,还在自顾自地奋笔疾书。
荒草一人高,簪花胡乱飘。岭下少人家,毒蛇穴弃灶。大父死深山,父兄死猛虎。更有我兄长,尸骨不知处。独留弟与妹,无可充饥肠。使者问赋税,野稞当青苗。百姓求活命,动乱震朝堂。圣主改国号,岭下有荒草。
好啊,好一个圣主改国号,岭下有荒草啊。这个人的文采不过寻常,见地却已十分深刻了。
不提其人见地如何,场上各家文人大多停了笔锋。待最后一个把千字文全文誊抄了一遍的奇人也停下了笔锋,书甲之争便就此结束,也就此开始。再来,便只等文圣人一锤定音了。
最终,楚国世族晋家老家主晋寿晋得福以天下第一狂草,荣膺书甲之尊。天下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天下武夫也不管这些个文人墨客的事。可朱旭却不乐意了,他明明瞧见那一手行书龙飞凤舞的余家家主更是意气风发,分明要强过那只会虚张声势哗众取宠的什么“疾风骤雨打落满院枇杷”的狂草。
不过天下文人共尊文圣人一脉,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孩童,心里有再多想法也没用。巧了,另一边,倒是有一位想法有用的,也是心怀不满。
贵为棋甲的小丫头,挥舞着小拳头,恨不得亲自下场去打那些老家伙。先前几场比试,除了剑甲这个实打实的年轻人,其他也都是驻颜有术,今日这一场叫一个头发都摆了七成的老头子夺魁,她这个小丫头心里怎能如愿?
何以歌一手环住王二丫,一手抚摸她的头,不叫她肆意妄为。何以歌本身书法尚可,虽难登大雅之堂,但若是赐下墨宝,叫人挂在厅堂,也说得过去。在她看来,这位狂草大家的书,确实并非徒有虚名。虽然她也没有资格决断天下书法第一人,但文圣人选定此人此书此贴,在她看来,并无不妥。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书甲之争,在意之人心有不悦也是在所难免,但接下来的这一场,便是容不得人心向背决断的了。
书甲之后,便是道家术甲之争。说是道家,其实就是龙虎山、武当山、崂山、青城山、钟南山、崆峒山等几个重要道教山头的争锋——至少三十年前是这样的。而近三十年,半个甲子的时光,秦国龙虎山张天师一人横压天下教派,其余几座山头一直明争暗斗,却无人是这位秦国国师的对手。不愧是在二阶待了最久的地上神仙,便不是最强,也是万不可小觑。
茶道会上,龙虎山一脉,老天师气定神闲,身边有一位年轻人,看起来倒是比他还要神气。此人是秦国前任武安侯的独子,武安侯死后,先帝恩宠,并未降爵,而是叫他继续顶着武安侯的名号。整日里游手好闲为非作歹,京中都将他与另外三人合称四害,他为四害最末尾。听过他在得知自己作为四害最末尾之后大发雷霆,叫嚷着要京中百姓认可他为四害第一名。
总之就是这么个玩意儿,这一回代表秦国陪同国师参加茶道会。有那么一瞬间,老天师都疑心新君是要借茶道会上各大仙人的手拔了这个毒瘤。没想到这家伙上了圣人山那叫一个老实。那个玩意儿装起孙子来比平日里在百姓面前充大爷都卖力,不得不说是真的懂审时度势,聪明劲儿都使到坏处去的二世子典范。
这会儿这位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二世子还客气呢,围着老天师嗡嗡个不停,各种恭维的话儿不带思考的就从嘴里往外冒。难怪陈玉竹整日跑出去玩,就这么个笑面苍蝇,真是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