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还是四方桌,还是朱旭与良儿并坐一边,阿爹在上首位,阿娘在左,阿瑶闹着要跟阿娘坐一边,阿娘靠下,自己坐着靠上边,也顾不上规矩,只管着自己左右爹娘都在侧。
“这个小家伙就是良儿,你新收的徒弟?”
“嗯。”
良儿也怯生生喊了一声:“师公。”
“嗯,是个不错的孩子。”
“那当然了!良儿可厉害了!”
朱旭颇为自豪。
“我不在这些天,委屈你了。”
八贤王说着,伸手揉了揉朱旭的头发,正如他常对良儿做的那般。
“阿爹这说的什么话,我是八贤王府的世子,谁能让我受委屈?”朱旭察觉到气氛微妙,“怎么了?都看着我干什么?真的。阿娘、阿瑶,你们一直在我身边还能不知道吗?阿爹……”
朱旭忽然觉得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难以言明。伸手摸了摸脸,有两道水迹划过。这是什么,眼泪?这、怎么会?许是外边风大,吹得人不安宁。
“外边风大吹得……”
朱旭想要解释,确实再度哽咽,不复成言。
良儿在另一边伸手抓着自家师傅,想抚慰自家这个从来不会叫苦,什么事都想自己一个人撑着的笨蛋师傅。
“不要紧,阿爹回来了。”
朱旭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你怎么才回来啊!”
自他知道自家阿爹要上战场,到今天一年多
他真的好怕,怕那战场上刀剑无眼,怕阿爹有个万一。那一日他得知自己与妹妹一齐做了噩梦,往后两天都没有睡着,一直等到前线的日常军报传回他才安心。
朱旭胡乱摸了眼泪,有些别扭地拿来师傅的手,良儿还在呢,他这个当师傅的,可不能这样小孩子脾气。
阿爹并不依他,继续将手按在他头上,对坐阿娘跟阿妹都离了席,在自己身边也将手按在自己头上,甚至就连良儿,也在师姑的授意下摸起了自己师傅的头。
真是的!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朱旭面上佯装不悦,却转而破涕为笑,心中万般委屈都消。
第二日,犒赏三军与奖赏将领的旨意下达,叶氏罪臣叶尘,为国尽忠,勇武纯良,中心不二,着免其戴罪之身,谥武毅。镇远将军汪直公忠体国,身守苦寒数载而安身,护佑一方百姓以立命,智勇双全,赏银两万两、绢一千匹,封武德侯,领兵部尚书。八贤王御强敌而征无德,扬我大国威仪,赏银万两、绢两千匹、丝绸一千五百匹、玉匾一幅、御赐尚方斩马刀,食邑两千户。
八王爷辞谢了食邑,其余照单全收,他本就有万户的食邑,再加上世子与郡主超规格的各五千户,一家食邑两万户,荣耀无以复加。
朱旭趴过来看了看记录陛下赏赐的单子,很一般啊!
“也没有些零碎的东西?”
要是有的话自己也好顺手牵羊。
来宣召的公公是陈水的干儿子,姓林,满脸笑容凑过来回话:“零碎的东西是没有。不过陛下特意吩咐了,这尚方斩马刀是特别为世子打造的。陛下的原话是,反正这些个东西于王爷也没什么用,不如做个实用些的给世子耍着玩儿。”
“上使怎么称呼?”
朱旭还真不认识这人。
“不敢,小人不过是陛下身边使唤的奴才。小人姓林,陈公公收了我做干儿子,排行老六,世子爷唤我林六儿就成。”
朱旭点点头:“原来是林公公。早先听陈爷爷提起过。林公公上屋里来喝杯茶。”
“不劳世子费心,陛下还等着小人回去复命呢。”
“林公公辛苦了,请林公公跟手下人喝杯茶。”
“谢世子爷赏。”
没多少,就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要是外地的官儿,一百两估计也就是在见林六儿的面儿的时候打发林六儿身边下人的价儿,不过毕竟是世子爷赏,那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晚上陛下在宫里设宴,叫我问一问你们去不去?”
王爷这样问,其实也就是看着王妃询问她的意思。
“去吧。”
“那好,一会儿咱们一家子一块儿去。”
俩孩子见老爹看都没看自己,更别提询问自己的意见,心下暗道:嗯,对对对!你们俩就是一家子,我们俩就是两个意外。
“良儿,下午时候我们就进宫去,晚饭你一个人在家吃。”
“好。”
良儿乖巧地点点头。
“哎,一会儿我送你去远佞那儿去,等晚些时候我再去接你。”
林远佞虽说比良儿大了不少,但这些时日也常常一块儿玩,混的很熟。
“好。”
说起来,林远佞这二年倒是瘦了些,虽然还是个胖子。他姐姐也是,兴许是小姑娘年纪大长开了,身形好了许多,看着健健康康的,挺好。
待宫中宴席都散尽,钟离彦才拉过朱旭,给他手里塞了块玉:“我找了许久的,没能赶上你生辰,现在才算是补给你。”
朱旭现在身上佩戴的那块儿,也是价值不菲,是阿娘精心给他挑选的,他舍不得摘了,只好把钟离彦送的那块收在怀里,想着等回去了绑在先前陛下赐下的那把刀上做个坠子。
朱旭握在手中、藏在怀里,都隐隐觉着一阵温和绵长的气息如体,道心通明,连心绪都平和了不少。
钟离彦见他收起玉佩,转移了话题:“听说西域的使臣要入京了。”
“什么时候?”
“大概就这两日吧。听说他们的国师带来了整个西域最美貌的女子,意图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