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二人皆不做声。
对程蔻来说,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已不复存在。
还有精神层面,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可当得知黎璟母妃的死后,只觉得自己不过如此,也是个自私的人。
如何才算安稳呢?如果生活上安稳便能让内心安稳,那该多好。
千无虞也仰头看着屋外漱漱的雪,他这一生,从未体会过安稳,便也不知程蔻口中的安稳,是为何物。
不过他开始隐隐期待,未来和程蔻在一起的日子,吃饭能摆两双筷子,夜里能一起谈心,白天能一起玩耍,待开了春,孤山东面的野花也全然开了,届时二人一起去看……
念及此,千无虞面上浮起一抹略显生疏的笑意。
又是两日过后,程蔻盯着手中的海棠匕首,面色凝重,咬咬牙还是戳向了心口。
千无虞在屋外立着,此时风雪渐收,他入神听着屋内的响动,半晌,却毫无声响。
“姐姐,疼吗?”千无虞终忍不住开口问道。
程蔻看着瓷白的碗内逐渐猩红,咬了咬牙:
“不疼,快好了。”
千无虞垂下眸:“他杀了你,你还这般?值得吗?”
屋内久久未做声……
许久后,程蔻面色苍白,将房门打开:“心头血已取,后续还需几日制好?”
千无虞扔出一块黑布盖住盛血的碗,伸手接过。
指腹接触碗身一瞬,感受到碗内温热,不禁眉头一皱。
他今夜便能制好这味万籁蛊,可程蔻刚取了心头血,身体虚弱,若告知今夜蛊便制成,只怕她会立即去见那人。
“三日后吧,我带蛊来交给姐姐。”千无虞别过头不看程蔻。
“好,我等你。”程蔻答道。
千无虞捧着程蔻的血走在石阶上,他从未觉得这石板路如此之长,他不愿回过头看她的目光,他恨那个叫黎璟的人。
万籁蛊,有一命门可解,千无虞并未告知程蔻,若施蛊者身死,受蛊者必将恢复所有记忆。
他希望,程蔻往后能与他在这孤山中温馨安稳的度过一生,可他又隐隐感知到陆云杉的命数也似终结。
怪就怪在,如今是陆云杉的身体,程蔻的魄,这将终结的命数,究竟是早已逝去的陆云杉,还是…………千无虞不敢细想,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姜皇城内,求阙宫,欧阳林从侧门潜入,进了屋,却见黎璟卧在雪中温着酒。
“你身子本就不好,如今虽是末雪,也应暖和着自己。”欧阳林说道。
黎璟回头看了看欧阳林,闭眼蹙眉道:“哦。”
“你……可知,黎淳的手下昨日入了馥都?”欧阳林小心探问道。
黎璟从木椅上起身道:“知道,黎淳派人来见了姜帝的人。”
欧阳林不解道:“你既已知,为何还如此做派,得多加防范才是。”
“放心吧,已好生防范了,不过……我倒是有一要事问你。”黎璟抬眸,眼底似有深意。
欧阳林也不拐弯道:“你直说即可。”
黎璟眉头微蹙,凝着欧阳林道:“姜国可有赤瞳之人?”
欧阳林摇了摇头:“我曾听师傅提过赤瞳之人,此类人都出自是前卫的秘术氏族千罗门,自千罗门满门被灭后,应是再无赤瞳之人了。”
“有,红绎亲眼所见。”黎璟斩钉截铁道。
欧阳林双眼一眯:“这……与你何关系?”
黎璟:“阿澄失踪那日,与一赤瞳少年一路。”
“可有画像?”欧阳林追问道。
“红绎凭记忆画了一副,我问了许多人,未曾有线索。”黎璟轻声道。
“若你答应我好生保重自己,我可在明日为你回一趟师门,问问我那周游天下的师兄弟,或会有线索。”欧阳林眼神急切的凝着黎璟,在等一个肯定的回答。
“好”黎璟答道,这一声好,似舒了一口气,但仍是紧绷着,未有一丝放松意味。
欧阳林临走时,亲自将木椅从雪地里抬进了屋:“你筹谋之事,已近功成,现下不管何事,都务必等之后再说。”
黎璟这才有了一丝松意,道:“她,是要与我并肩天下之人,之后,我怕来不及了。”
欧阳林将剑往背上一缚,朗声道:“你就听我的,这些日子好生保全自己,你家夫人,我替你去寻,你信我,这姜国,我比你熟。”
欧阳林刚走,紫绎便疾步走了进来。
紫绎:“公子,袁昭来信,询问何时动手。”
黎璟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上次你去问他夫人的去向,他是何种表情?”
紫绎想了一瞬道:“十分波澜不惊的说不知道,其余未有特别。”
黎璟眉目微皱:“波澜不惊?怎会……”
紫绎看黎璟许久未说话,接着道:“公子,属下已将黎淳身世之事,散布四海。”
黎璟:“知道了,这几日多加小心。”
紫绎:“是。”
此时檀雲捧着一卷绢画自门外走了进来,面容低沉。
黎璟抬眼道:“你来了?也看过画了,可认得?”
檀雲眸内流转复杂神色:“千罗门……竟有人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