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婉兮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宽阔温暖的怀抱,不知道为什么,眼中的泪水簌簌滑落。骆少钦紧紧抱着她,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生怕微微放松,她就会再次凭空消失一般。如同过去的无数次梦境一样,那样的真实,可也那样的易碎,转瞬只余满心的怅然和空落。
两声轻咳传来,骆少钦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想起了项子骞的存在。他缓缓放开手,轻轻替尹婉兮拭去脸颊的泪水,这才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清了清嗓子,正色对项子骞说道:“项师傅,兮儿如今的记忆,对她身中的奇毒,没有影响吗?”
项子骞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这才将当日在阳川分别后,以及从北唐回南良的路途中,尹婉兮向他讲述的一切,都一点一点讲了出来。
烛台上烛火摇摇,烛泪滴滴滚落,越燃越短。随着项子骞的讲述,尹婉兮不时流着泪补充几句,不知不觉,天色渐渐破晓,一丝晦暗惨淡的晨曦,冲破沉沉夜色,挣扎着从窗外透进来。
骆少钦听完这短短几个月,项子骞和尹婉兮的一切经历遭遇,默默坐在那里,眸光幽深沉郁的望着尹婉兮,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天色微明的时候,项子骞将尹婉兮委托给骆少钦悉心照顾,自己立即动身去了厍国。他当日在厍国已经查到了七夜韦驮的下落,却几乎同时收到了尹婉兮在鬼谷走失的消息,来不及设法取出七夜韦驮,就立即奔赴鬼谷。
耽搁了这么久,他担心夜长梦多,便急急赶往厍国。不但要尽快取出七夜韦驮,还需设法查明,两相错的解药中,最后一味奇药到底是什么,如今下落何方。只有取得最后一味奇药,成功炼制出解药,尹婉兮和骆少钦体内的两相错之毒才可尽解。
无论骆少钦接下来如何谋划布局,只有保住二人的性命,永无性命之忧,他的决断才有意义,尹婉兮的未来才会安稳无忧。
尹婉兮住进忠亲王府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厍狄嫣。只要厍狄嫣知道了,就等于厍狄涵知道了。可这一次,骆少钦却没有丝毫隐瞒,牵着尹婉兮的手在府中四处出入,毫不避人。
他隐忍多时,筹谋良久,早已万事俱备。眼下只等季贤和姜啸两日后归来,即可按计划行事。因此,若是厍狄涵此时向尹婉兮发难,他也不会再有顾忌。有些人,不将刀悬其颈上,必是不会懂得进退有度,适可而止。
他早已停止服用火毒丸,也不再接受御医的日日诊脉。骆少恒听到御医禀报,“诊治”了这么久,忠亲王的病症却急转直下,命悬一线,已经回天乏术。便欣慰的点了点头,也不再派御医日日前往了。剩下的,便只需等待。等着不久后的某一日,忠亲王归西的消息传入皇宫。
两日后,季贤和姜啸归来,急急入了书房,向骆少钦密报尹正扬的下落。尹婉兮独自在怜月阁中休息,一名丫鬟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进来,服侍她吃药。
她起身接过药碗,不经意间的抬眸,才发现这丫鬟从未见过,很是面生。不由出口问道:“玉儿呢?怎么不是她来送药?”
那丫鬟并未回答,自顾自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珏和一张字条,默默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立即转身飞快的走了出去。
尹婉兮不由放下手中的药碗,拿起桌上的那枚玉珏。孔雀蓝的流苏,是她当日亲手所制,送给尹正扬之物。沿着玉珏上雕刻的纹路一按,玉珏一分为二。不会错的,这玉珏正是二哥自幼随身携带那一对!
二哥如今下落不明,这玉珏为何会出现在府中的一个丫鬟手中?她连忙放下玉珏,拿起桌上那张薄薄的字条展开,只见上面写道:“欲知玉珏主人下落,独自前来清音小筑,切勿轻举妄动,误其性命。今夜子时之前,恭候大驾。厍狄嫣。”
她只觉脑中轰然一响,难道二哥当日逃离陶然别院之后,竟然落入了厍狄涵手中?或者,同成君一样,厍狄涵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这仅仅是个圈套?
她脸色雪白,默默坐在那里思忖了很久。无论如何,今夜她一定要去,是真是假,她需一探虚实。
王府的东南一隅,有一座翠竹掩映的小巧竹楼,独立的院落门额上,高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清音小筑。厍狄嫣自入府以来,一直带着自己的人,住在这处远离人烟,清幽偏僻的院落。
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候,尹婉兮独自出了怜月阁,白日里的那名丫鬟不知何时,一直在不远处的树后默默等着。见到她出来,也不说话,只转身默默在前面带路。不多时,尹婉兮便入了清音小筑。
厍狄嫣穿着一袭雪白的华服,早已在房中等候多时了。见到进了门,便直言相告:“尹婉兮,尹正扬此时在我姐姐手中。姐姐让我转告你,要想救他的性命,必须拿天隼来交换,否则,尹正扬活不过三日。”
尹婉兮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间清冷若仙,眸光澄澈淡漠,实在看不出真假。沉吟了一下,她问道:“玉珏却是我二哥之物,可仅凭这玉珏,并不能证明,他真的在你们手中。”
厍狄嫣闻言,也不多言,冲着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上前一步,将一枚精致小巧的青玉印章放在尹婉兮面前。
尹婉兮拿起面前的青玉印章,仔细看了看,澄净的眸光瞬间一黯,这的确是尹正扬素日经营尹家产业时,须臾不离的印章。
那名丫鬟看了看尹婉兮脸上的神色,脆声说道:“长公主说,尹小姐若是还不信,明日还可再送来尹正扬的一根手指,或一只耳朵,任你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