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起她,仿佛抱着这世上最珍贵易碎的珍宝。一步一步走到榻边,将她轻轻安放于床榻上。
窗外的月色不知何时已转换为清冷的晨曦,他坐在榻边,握着她纤白微凉的小手,痴痴凝望着她恬静柔美的睡脸,只觉得心中满满当当,一片温软的欢喜。
窗边的桌案上,一株洁白如玉的昙花不知何时悄然绽放,丝丝淡雅的香气飘渺氤氲,如梦似幻。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鼻端,宛如一场甜润的清欢。
南良皇宫。
新入宫不久的陈才人怀了身孕,自厍狄涵入宫得宠之后,宫中已经许久没有妃嫔怀有子嗣了。皇帝自然龙颜大悦,当即便下旨,将陈才人册封为贵人,一直默默无闻的陈才人,一夕之间成了众星拱卫的当空皓月。
宫中众位嫔妃轮番前来恭贺道喜,中宫皇后和几个高位嫔妃更是当众赐下重赏,将各色绫罗绸缎,奇珍异宝,流水样的抬进了陈才人的院子。
当晚皇帝设下宫宴,大肆庆祝陈贵人的有孕之喜。众位嫔妃团团陪坐,频频举杯。各怀心思的观赏着歌舞,宴饮至深夜。
陈贵人刚刚传出如此喜讯,皇帝自然要多多垂怜,于是当夜便听从了皇后的劝告,第一次撇下厍狄涵,去了陈贵人的寝宫。
厍狄涵大醉而归,贴身的大宫女喜鹊,熬了一碗浓浓的醒酒汤,恭谨的捧到她面前。厍狄涵醉的满面酡红,头晕目眩,闭着眼睛,软软的斜倚在贵妃榻上。
“娘娘,喝碗醒酒汤,醒一醒酒气再睡吧!醉酒伤身,奴婢担心您明早起来该头疼了。”
她闻言略掀了掀眼帘,不耐烦的撇了一眼那碗热气腾腾的汤饮,忽然面色一冷,扬手便将汤碗打翻在地,摔的四分五裂。滚烫的热汤洒在喜鹊手上、身上,泼溅的到处都是。喜鹊被吓得惊叫一声,慌忙跪倒请罪。
“娘娘息怒!求娘娘息怒啊!”
厍狄涵揉了揉胀痛的额头,烦躁的挥了挥手:“都下去!本宫要安歇了,谁都不许打扰!都出去!”
喜鹊连声应着,慌忙起身招呼着满殿宫人悉数退了个干干净净。听着殿门被小心关阂发出的沉闷轻响,空旷的宫室内霎时如同一片荒芜的死寂之地,空空荡荡,清冷寥落。
厍狄涵蓦然睁开了眼睛,一双微扬的凤眸里,射出一片冷冽的寒光。区区一个陈贵人,她从未放在眼里的陈贵人!竟然这么轻易就有了身孕!入宫不过三个月,只有刚入宫的时候,侍寝过一次,只有那一次,她竟然就珠胎暗结!
入宫三个月,怀有三个月身孕!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骆少恒何德何能?自己自然不会为他绵延子嗣,而其他人,更是绝对不行!
有孕之喜!她冷冷笑了笑:“骆少恒,我厍狄一脉因你没落,折损殆尽,你如今却在庆祝有孕之喜!”
她咬了咬牙,冷冷说道:“你既然如此欢喜,我便为你再加一把火,让你尝一尝,乐极生悲的滋味!”
耳边回荡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声。心里的愤恨无边无际,伴着炽烈的酒气,火辣辣的灼烧在心底,令她的胸口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灼痛。
一声凄厉的鸟啼隔着殿门传来,她侧耳听了听,又一声同样的鸟啼清晰的传入耳中。她眸光一亮,翻身而起,大声说道:“苍鹰,进来!”
苍鹰推门而入,单膝跪下行礼:“启禀长公主,属下有重大发现禀报!”
厍狄涵饶有兴致的坐直了身子:“你起来回话,可是寻到天隼的下落了?还是找到了尹婉兮的踪迹?”
苍鹰闻言站起身,说道:“天隼和尹婉兮的下落仍在极力追查,目前依旧没有丝毫线索。可是属下安插进北唐的耳目刚刚回报,他们在北唐上平城内,发现了尹家三父子的行踪。”
“你说谁?尹家?”
苍鹰点了点头:“不错,属下曾依照长公主的吩咐,将醉生阁大半人手四散于远近各国,不遗余力的追查尹婉兮的踪迹,可至今却毫无线索。没想到,几日前,潜伏于北唐的耳目却意外见到了尹家三父子。公主殿下,恐怕我们都中了骆少钦的奸计,尹家三父子当日并未命丧于刑部大牢,而是被他狸猫换太子,偷换出了刑部,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藏于北唐了。”
“竟然还活着?”厍狄涵雪亮的眸光闪了闪:“当日是嫣儿亲自带人去查验的尸体,天隼说过,派去的都是验尸的高手,绝不会出差错,怎么可能还活着?你确定不是看错了?”
苍鹰正色道:“属下安排在北唐的人手中,有一人曾奉命潜伏于尹记钱庄一年,与尹家父子三人皆打过数次交道。属下命人向他反复确认过,绝不会认错。况且尹仲曾为南良巨贾首富,认识他们父子的人数不胜数。虽然他们如今改变了装束和容貌,看上去与过去大不相同。可醉生阁的人手都经过悉心培养,这种程度的易容,只要细心留神,并不难看穿。”
厍狄涵略一沉吟,皱眉说道:“那当日被尹婉兮安葬的三具尸体从何而来?天隼亲眼看着她和项子骞深更半夜,哭着从乱葬岗抬出来的!若不是真的,尹婉兮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怎么肯深夜去那种地方,干出偷尸的勾当?”
苍鹰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但凡医道中人,自入门起,剖尸验尸就是必修之课,尹婉兮自幼习医,必然从小就对这些场面见惯了,让她深夜去偷尸,只怕与逛个花园相差无几。项子骞是出神入化的医道高手,有他在,伪造几具以假乱真的尸体并非难事。”
厍狄涵目光一沉,不甘心的问道:“当朝刑部尚书是本宫的人,在他的眼皮底下,骆少钦难道有通天之能?竟能将事情做的这般隐秘周全?把所有人都严严实实的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