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能帮自家大人的人,神神鬼鬼的,他家大人可不擅长,今日遇着这阿妹,那叫什么?叫打着瞌睡有人送枕头,巧了不是!
潘垚又问了问曲伯几句,“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吗?也不定得是现在的,旁的都行,还有,薛家人待薛宁——真的好吗?”
“特别的啊——”曲伯想了想,“唔,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了一件事。”
“有人说薛宁带福,自打她被抱着来了薛家,薛家的生意便一日好过一日,养的蚕也比别人好,吐丝多,蚕宝活得也多,便是地里种的桑树,它长的叶子都比别家好,特能肥蚕……养蚕种桑的便说了,这薛宁是得蚕娘娘看中的女娃儿!”
曲伯迟疑,“这算特别吗?”
“算!”潘垚点头。
在H市的旅馆里,薛宁说了,那时她已成厉鬼,蒙昧没有神志,是有人以山河之势去了她一身的阴煞鬼唳,光阴流逝,沧海桑田,她这才寻回了清明。
虽是艳鬼,却也清明不贪血炁,只取街头那些让人厌恶的混混的血炁,让人脚软体弱一段日子,不沾惹性命。
方才时候,潘垚也瞧到了那一双绣花鞋,和曲伯以及毛三以为的,那鞋子上头必定是薛宁的鬼身,只是他们肉眼凡胎瞧不到的事儿不一样,事实是,那鞋子上没有鬼影,也没有身为厉鬼的薛宁,只两道轻微的鬼炁。
似是瞧到了自己,亦或是被此时同为凶煞的谢予安所震慑,这才转眼的功夫,风吹起,绣花鞋杳无踪迹。
潘垚也在府城寻了一遍,没有瞧到薛宁。
这时候多问一些,就多知道一些线索。知道薛宁是如何亡故,因何内情而心有不甘,最后衔着一口怨气成了厉鬼……
曲伯又捶了捶自己的老腿。
“所以说,大家那时都说薛家当家人薛贤礼有些憨傻,既然得蚕娘娘看中,就得在自家留着,左右不是亲兄妹,家里又有个差不多年岁的小子,当闺女儿养,还不若当儿媳妇养来得好!”
潘垚不爱听这话,却也知道这时候的世俗就是如此。
家里有儿子的,怕儿子以后不好娶亲,就捡了个丫头,亦或是拿几袋的大米去别人家换个姑娘回来,当媳妇养大。
这唤做童养媳。
所以,那时冬风和般若她们才恨声,只恨此生为女儿身,生死皆由不得自己。
……
夜渐渐深,毛三提着自己买的卤煮要回去。
曲伯有心继续巡夜,却吓得不轻,想想那一双绣花鞋便怕,可夜里不巡街却不成,夏日天热,得防着火灾。
“拿着这个吧。”潘垚递了两张符箓过去。
“这是——”曲伯和毛三接过,低头一瞧,只见符箓叠成三角的形状,才入手就有暖暖的感觉,心莫名就安了。
“这是五雷镇邪符,”潘垚解释,“我自个儿画的,带在身上能辟邪驱厄,要是觉得符烫得厉害,就赶紧家去,也莫要和人搭话,便是瞧着是熟人也不要放松心神……”
顿了顿,她又道。
“鬼有千面。”
“省得省得!”曲伯连连应道。
他瞧着潘垚,那双老花的眼睛都微微眯了眯,“多谢了,有了这,我今儿就敢提灯再走夜路了。”
毛三也赶紧搭话,“曲伯,我给我老爹送了这卤煮就来找你,今夜我陪着你一道。”
“去去去,我还用你陪啊,真再遇到了那东西,咱俩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两个还不定能凑成一个秤砣!要你做什么?都不顶事儿!”
“早点回去歇着,明儿还得早起守城门呢。”
曲伯笑骂着赶人,瞧出了毛三的鬼心眼。
这是要拿自己在大人那儿讨一道好呢,哼!他可不要让他家大人欠这份情。
毛三讪讪笑了下。
瞧出了这两人的眉眼官司,潘垚也偷偷笑了声。
还能闹,还能有心眼儿,可见,今夜这一场吓不要紧了,都还皮实着呢。
瞧着那提灯的小姑娘和一身黑衣裳的年轻人走进了黑夜,渐渐地,那提着的光亮远了,朦胧了,就连人的影子好似也被黑夜吞噬。
毛三好奇,“这黑衣服的是什么情况,总觉得不大像人。”
曲伯皱眉,“不可乱说。”
他也瞧两人远去的方向瞧去,于夜色中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瞧出来了,这笼着一身黑衣服的,只怕确实不是人!
他们一行人好半天的说着话,他却悄无声息,好似连呼吸都没有。
只怕——
唉!说来定又是一桩伤心事。
可不管是不是人,曲伯都瞧出来了。
这黑衣人,他是刚才那阿妹重要的人。
既然如此,那他们便莫要妄言了。别的不说,人小姑娘走的时候,还给他们送了道灵符呢,做人得领情!
……
临建府城城外,薛家的一处桑蚕庄。
风吹来,拂动桑树叶沙沙作响,只见叶子很大,月色下有幽幽的绿意,在叶子和叶子之间,还有或青色或成熟了些、染上了紫色的桑葚果。
果子一串又一串,细细密密。
只瞧了瞧,就好像尝到了酸酸的滋味,又带着几分甜,唾液一下子就分泌了整个口腔,叫人想爬上树摘下一把又一把,好好地吃个痛快。
是馋人的小果子!
院子角落里有一道火光,仔细看去,那是有人拿了一个化宝炉正在烧着纸钱。
火撩过大金大银的纸钱,蹿起一簇簇火苗。
“阿宁莫要闹了,是在下头缺了什么吗?你给大哥捎梦来,或是回家瞧一瞧,给大哥说说,大哥给你捎……别怕吓着大哥,大哥胆儿大着呢。”
薛佑允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好像便要散去。
“……他们说在府城里吓人的是你,不是你对不对?”
一张一张的大金大银化去,薛佑允的声音都哽咽了。
如果是吓人的是阿宁,那为何阿宁要去吓人?是有什么冤屈不成?倘若当真有冤有怨,为何不愿意回来寻一寻他?
他是大哥啊,自小就会护着她的人。
便是、便是家里的阿爹阿娘要让阿宁嫁了,他心痛她要成旁人家的媳妇,却也依然会护着她。
这份心意,永远不会改变。
“你在做什么!”这时,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
屋门被打开了,薛贤礼和丁惠娘穿着一身的寝衣出来了,喊话的是丁慧娘。
只见她气急败坏地过来了,瞧了一眼化宝炉,对上那撩过大金大银的火光,脸色白了白,气怒攻心起,转而就朝薛佑允打去。
大力,毫不留情面。
“三更半夜的你在烧纸,你知不知忌讳!啊!你还是小孩子吗?孽障孽障!我这是养了个孽障啊!”
薛贤礼板着一张脸,有些肉和有些岁月的方脸上也是不赞成,他压抑着怒气,沉声喊了一声。
“够了!”
“还有佑允,这事是你胡闹了!把火熄了,和你阿娘保证你再不会如此!”
“我胡闹?”薛佑允一直不避开他娘打人的手,听到他爹的一句胡闹,当即绷不住了。
他抬眼瞧来,眼眶泛红,因为激动,脸颊两边都有些许的膛红。
“我哪里胡闹了?我烧纸钱给谁,是给阿宁!不是别人,是阿宁啊?你们怎么说是我胡闹?”
恨声到最后,他往后退了两步,眼睛看过爹,看过娘,里头有伤痛和水光,火光映衬下,莫名有一种飞蛾扑火的脆弱伤情。
他一指指向府城方向,声音小了去,却多了几分力道。
“爹、娘,他们都说是阿宁在闹鬼……不是别人啊,是阿宁,咱们家的薛宁!你们这样的忌讳,真让我怀疑阿宁的死,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这话一出,薛贤礼和丁慧娘同时脸皮一跳,脸色变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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