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第 233 章(2 / 2)

季茹娘摇了摇头, “我们知道得也不多,天寒地冻的,外头鸟悄鸟悄, 我们也不爱出门, 去哪儿都不若家里方便。”

潘垚附和了一句,“对,我阿娘也常说,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是这个理儿”季茹娘瞅着潘垚, 那是越瞅越稀罕,话头能说到一处去是投缘的小姐妹了。

“是我家官人的族叔传了信来,特特叮嘱了我家官人, 让他莫要和人随便出门耍,不去偏僻,不去少人烟的地方, 便是乡试,也得和相熟的人结伴一块儿走, 正经投宿,莫要去荒庙野观。”

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闹鬼呢, 山里有山魈, 便是城里也不太平,鬼怪都厉害着, 说是漂亮的面皮一盖,就跟穿人的衣裳一样,咱们眼睛可分辨不出来。”

说到这里, 季茹娘是又兴奋又害怕,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就像听着诡异的坊间故事一样。

想到了什么,她一双圆眼上下瞅了瞅潘垚,水光波动,里头漫上了担心,猛地将潘垚的手拽住。

“阿垚妹子,听嫂子一声劝,不若就在嫂子家住一段日子吧,等开春惊蛰过了,路上好走了,咱们再去寻你阿兄,别担心,家里有地儿住,我们都是正派人,你大哥日日在屋子里苦读,打扰不到你。”

潘垚知道她这是关心自己,反手握上季茹娘的手,轻拍了两下,宽慰道。

“没事的,嫂子,公鸡是至阳之物,大公鸡又被嫂子养得水光亮华,更是神勇,和它一道上路,有它作伴,没什么好担心的。”

季茹娘见潘垚执意要走,有几分舍不得。

不过,到底是寻亲的大事,将心比心,要是自己和阿妹走丢了,定也是牵肠又挂肚。

“那你路上多加注意,嫂子便不多说了,我去给大公鸡喂食,一会儿再给你做一些好带的干粮。”

“这太麻烦了。”潘垚有心推拒。

身为元神,便是不吃都不要紧,只要她勤奋修炼日华月魄,这会儿啊,她就跟夏日树上的蝉一样,吃风喝水都能饱。

“和嫂子还客气什么,”季茹娘起身,她笑吟吟地将潘垚压下,“你呀,唤我一声嫂子,就把我当自家人来看,你坐你坐,这会儿多烤烤火,一会儿出发了,可不好找烤火的地方。”

潘垚坐回了灶膛边,耳朵边有火光燃烧木头的哔啵声,还有季茹娘赶着公鸡母鸡吃食的声音,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屋子方向有男子低声读书的声音。

天光愈发的明亮,晨时的空气带着冷意,却也格外的清冽。

带着一水囊的热水,几张卷饼,又问了赵杰福族叔的信息,潘垚辞别了季茹娘,带着大公鸡往前走了。

“阿垚妹子,寻到兄长了,要是方便,也给嫂子捎个信呀。”

季茹娘扶着木门,瞅着那渐渐走远的人,依依不舍地喊了一声。

“好”清脆的声音透过清晨的薄雾传回来,一并而来的,还有两声大公鸡嘹亮的啼叫声,似是在告别旧主人。

“这么投缘啊。”不知什么时候,在屋子里温书的赵杰福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厚袄子,手插在袖筒里,脖子微微了缩着,背影上瞧去就像个农人,这会儿探头往外瞧了瞧,还颇为稀罕地啧了两声。

“咱们家这大公鸡,有这么听人话的吗”

可不是听人话么,只见晨光落在羊肠小道上,路两边是结了冰晶的树,枝丫朝天,没有一分一毫的叶子,却也不掩冬日好风光。

小道上,一身灰袄子,头戴毡帽的小姑娘脚步轻快,身边是毛羽艳丽的大公鸡。

大公鸡两只细伶伶的腿踩在小路上,时不时扑棱下翅膀,瞅着就像小姑娘和大公鸡在相互追撵一般,都不会走错道。

季茹娘迟疑了下,也觉得自家这大公鸡变聪明了些。

“大概是物随主吧,阿垚妹子瞅着就是个聪明的,大公鸡跟了她,脑袋灵活也不稀奇,对,就是这样。”

赵杰福好笑地摇头,傻媳妇,这不是拐着弯说自己不聪明么

憨不憨

离了赵家,潘垚一路向南边而去。

她都问清楚了,赵杰福的族叔唤做赵大宝,老仙儿给她说过的故事里,倒是没有提过老师父的名字,她将老仙儿压箱底的那些手札和记录都瞧过,也没见过小庙一派开山祖师爷名字的记载。

倒是后人提过一句,说是赵姓的大师,善占卜。

按老仙儿的说法,这叫做只做事、不留名,行的是大道。

今儿听了季茹娘的话,潘垚心里起了狐疑。

哪里是啥大道呀,说不得是老师父嫌弃自己的名字不够响亮,这才不爱留名。

姓氏相同,从皮行转巾行的经历也相同,潘垚有九分九的把握,这赵大宝就是她小庙一脉的老师父。

据信件上的地址来看,老师父这会儿正在州城里做着巾行,算卦占卜,解八字测姻缘,混迹在市井之中。

潘垚轻叹一声。

老师父已经出了山门,想来,此方时间,府君已经被害了。

接近年关,虽然冷风呼啸而来,州城却不失热闹。

戌时的梆子刚刚敲过,天洲城里陆陆续续已经点上了灯烛,星星点点的烛光微弱,却也汇聚成了万家灯火。

长宁街是城中最为热闹的坊市,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商铺,河堤边有三层高的大酒楼,再往南面有楚馆秦楼,红灯串一串又一串,照得这处和白日也不遑多让。

龙形灯笼颇为扎眼,灵炁漾过,灯笼在潘垚手中成了一盏普通的圆纸灯,上头绘着一只啄米的大公鸡。

潘垚拎着灯打街道边走过。

脚下是青石板的路面,两边有小商贩热闹的叫卖声,远处还传来丝竹管弦的乐器声,伴随其中,还有一阵摔打的声音。

潘垚瞧去,是烀饼面铺摔打面团的声音。

“阿妹,来一碗面条不香喷喷地吃上一碗,祛湿暖胃,热乎着呢。”

喊话的是个老伯,在路边摆了三张的小方桌,还有几张小杌凳,前头一口烧了滚水的大锅,锅上有个奇怪的木头,瞅着像是个轧东西的架子。

“呵呵,阿妹没吃过这个吧,”老伯乐呵呵地招揽,“尝一碗这是饸饹面,冬天吃一碗饸饹面,整个人都暖和。”

潘垚正要摆手说不要,视线瞥过,又改了主意。

“那麻烦老伯来一份了。”她提了灯,将灯笼往地上一搁,坐在小杌凳上,拿过桌上一副干净的碗筷,于寒风料峭中等着。

“好嘞一碗饸饹面。”生意上门,老汉高兴得胡子都颤了颤,“阿妹有什么忌口没有”

潘垚摇了摇头,“我都能吃。”

“好嘞”老伯中气十足应一声,转而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潘垚瞧到,汤锅上的那个木头架子是用来轧面条的。

只见老汉将一团和好的荞麦面和高粱面搁在架子前头的漏洞里,人往后,重重地往架子上一压,就像杠杆一样,漏洞那一处吃到了力,面团被轧成了一根根细圆的面条,落进了烧滚的沸水之中。

“这呀,就叫做饸饹床子。”老伯乐呵呵,瞧潘垚好奇,就一边说着话,另一边动作利索地忙活。

长筷子将烫熟的面条从铁锅里夹起,一个旋转,面条工工整整地盘在了黑瓷大碗中。

搁葱花、搁花生碎,饹饸臊子最后再淋上早便备好的汤底,一瞬间,只见热气升腾,香气弥漫。

潘垚鼻子嗅了嗅,再抬头,眼睛晶亮。

“好香,是羊肉汤的味儿。”

“对,是羊肉的汤底,熬了我好几个时辰呢。”老伯得意,“不腥膻吧,老汉我做生意厚道,十里八乡谁都知道,我们做面食,汤头顶顶重要,为啥我家汤头好,那是我舍得搁东西,不糊弄人的。”

潘垚附和地点头,面食到了面前,能嗅到里头有八角茴香等香料的味道,羊肉的汤头确实做得很好。

搓了搓筷子,潘垚朝老伯又要了一份汤碗,将面食一分为二,自己尝一份,另一份往旁推了推。

趁着老伯在揽客的空档,她掐了道手诀,瞬间,被分出的那半份饸饹面没了滋味,热气好似都消失了。

“吃吧,我请你的。”潘垚悄声,冲着黑暗那一处的黑团弯眉笑了笑。

如雾一般的黑团有一瞬间的凝滞,像是裹足不前一般。

潘垚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吃起了这饸饹面。

果真是汤香味浓,荞麦面和高粱面相互糅合,面条细滑又有筋道,还有淡淡的面食香味,这一道粮食的香味淡化了羊汤底的滋味,让整道面食的香味更有了层次感。

一碗汤面下肚,潘垚暖呼呼的,就连鼻子尖都泛起了微微的红。

“呼噜噜,呼噜噜。”顺着声音看去,能瞧到黑团幻化成形,模模糊糊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头上却有着毛绒耳朵,这会儿,它像小兽一般警惕地吃着面食,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似是注意到潘垚的目光,它耳朵一竖,警惕瞧来,黑暗中,眼睛带着绿幽幽的光,像山野的野兽。

潘垚托着腮瞧着。

感觉到她没有恶意,炁息又干净,它又放松了心神,专心致志地吃面了。

是狐鬼呢。

潘垚伸手,炁息似风,犹如春风拂过绿草一般,将它那毛茸茸的耳朵捏了捏。

狐鬼甩了甩头,有些痒痒,犹带绒毛的手挠了挠自己的耳朵。

潘垚又是一笑,真可爱

“老伯,结账。”潘垚搁了铜板在桌上,提起了灯,回身招呼吃完了半碗饸饹面,这会儿微微鼓着肚皮,又将自己团成一团的小狐鬼。

“面条你也尝过了,咱们就走吧,你瞧你在这儿,老伯的生意都不好做了。”

就像这做饸饹面的老伯说的那样,他做生意厚道,用料足,汤头也熬得好,再加上饸饹面有饸饹床子现场轧面条,冬日时候,本该是生意最好做的时候。

可潘垚瞧了,不说她落座吃面的这个时辰,便是之前,老伯热情的吆喝声不停,走过的人不少,眼睛瞥了这边一眼,有想吃一些什么,却都不落座在老伯这一处的摊子上。

老伯甩了甩布巾,颇为郁气又纳闷。

这生意怎么这么难做前些日子还好好的。

潘垚瞧着这一团的黑雾。

生意不好,原因就在它了。

虽然人们未开天眼瞧不到这些东西,可人有六感,天生的趋吉避害,这一小团的狐鬼虽未害人,却也是阴物,有森森阴炁起,人们走过这儿,下意识地便避开了这儿。

这样一来,自然就更不会来吃面条了。

再馋再香也不吃

“好嘞,下次再来呀。”老伯利索,收了铜板收碗筷,又拿布巾快快地擦了擦桌子,半分不泄气,继续热情地揽着客。

“走一走,看一看咯,香喷喷又暖呼呼的饹饹面,好吃不贵,冬日吃一碗,从头暖到脚嘞”

潘垚走出了一段路,站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往回瞧。

浓雾一样的狐鬼还缩在黑暗之中,在饸饹面摊子的不远处,瞧过去像是守着摊子一般,它迟疑了下,抬头瞅了瞅潘垚,摸了摸肚子,最后还是一步三挪地过来了。

潘垚高兴,“这才对嘛,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你这样挡着别人发财的路子,无形中就为自己添阴债,不好不好。”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富贵这东西重要着呢。

潘垚领着狐鬼往前走。

许是因为半碗面的缘故,小小一团的狐鬼对潘垚颇为亲近。

一会儿像是走路的孩童,一会儿像一张大毯子,一会儿又像是四肢齐用的小狐狸末了,它扒拉着潘垚手中的灯,毛绒的手探出,要去抓灯笼面上的大公鸡。

大公鸡吓了一跳,喔喔喔地啼叫,翅膀扑棱,米粒也不啄了。

狐鬼也吓了好大一跳,绿幽幽的眼睛里都是无措。

会动,灯笼上的画会动

潘垚“哈哈哈,吓到了吧。”

她乐得不行,灵炁一拂而过,又撒了一些米粒安抚灯中的大公鸡。

瞅着狐鬼瞪圆的眼睛,她压低了声音,故意吓唬道。

“这是一只公鸡精,不单单有公鸡精,还有蝴蝶精怪,上床鬼,它们乱吓唬人,都被我给抓起来了,你要是捣蛋,我也给你抓起来。”

随着话落,狐鬼瞧到,圆面的灯笼上除了啄米的公鸡,还多了个吊树枝的鬼娃娃。

蓬头、小眼、大鼻子、肿嘴巴四肢细骨伶仃。

狐鬼嫌弃地别过脑袋。

丑到它了,伤眼睛

潘垚被它这一反应逗得又是一乐。

一人一鬼往前走,灯笼里多了一只翩跹的蝴蝶,只见羽翅微震,在灯璧上投下纤弱的影子,地上的光影也有了蝴蝶飞舞的影子。

歪脖子树下,老葛面摊。

“老葛,我傍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一道大咧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人未到声先至。

只见桥的另一面走来一个穿着灰色大褂的老道,瘦削细长脸,身量颇高,耳垂长长,约莫五六十岁模样。

他手中拿着一个幡布立杆,青布黑字,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童叟无欺,善观气色这两排大字。

“你这生意不好做,是撞了邪了,你请了我的符,保准生意好做,都是老街坊老相识了,我也不多收你银钱,你呀,给我管一个月的饸饹面就成。”

他抬脚走了过来,将幡布立杆往旁一搁,坐在小杌凳上,大褂下瘦长的腿一抻,喟叹一声舒坦,不忘转头和面摊摊主挑骨头。

“老葛啊,你这凳子打得矮了些,坐着有些不舒坦。”

被唤做老葛的老伯呸了一声,摆摆手赶人。

“走走走,我不用你驱邪。”

“不用我”来人撩眼一瞪,抬手一指人,嗓门都扯高了几分,“好你个老葛,竟然还赶我大宝爷走,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呸”老葛也不吃亏,“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瞧你是花生壳里的臭虫,冒充好人仁我这儿哪里撞邪了哪里撞邪了”

他也不招揽客人了,布巾子一撂桌上,嗷嗷就开骂。

“别人不知道你赵大宝的底儿,我葛老根还能不知道再往前十几年,我在这儿摆面摊,你赵大宝摆的是啥,你搓的是泥丸埋汰死了,大夏天也不洗个澡,往身上搓了搓泥,又去搓药,我都不吝得说你你要是会驱邪,我葛老根就能招财”

老葛瞪圆了眼睛,气呼呼的样子,没了做生意时的乐呵劲儿。

赵大宝缩了缩脖子,左瞅右瞅。

还好这时月上中天,客人少了,没人听到他神机妙算大宝爷的黑历史。

“说这作甚”赵大宝没劲儿,嘘了葛老根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话音一低,他的声音又弱了两分,“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当初搓的那些药丸子又不是给人吃的,都药老鼠,药香娘子和蛇蚁的,你操心我洗不洗手作甚,就是不用洗,特意要熏熏它们”

老葛

“埋汰”

听老葛的声音平和了些,赵大宝的嗓子又大了,他让老葛给他上一碗饸饹面。

葛老根不动,甚至也坐了下来。

赵大宝

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放心,今儿这一碗我算钱,我算钱还不成不”

“算钱还不应该啊”葛老根哼了一声,起身忙活去了。

很快,这儿有饸饹床子轧面条的声音。

赵大宝在等食,朝桌面呵了口气,又拿自己的衣裳擦了擦桌子,瞅着葛老根瞧他,他乐呵呵又是一笑。

“桌子有点脏了,我擦擦。”

葛老根摇头,也是对老街坊老相识颇为服气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是埋汰还是讲究自己的袖子也不怕脏了去”

一碗面端上来,热气腾腾,汤足料足。

“喏,你的面好了,老口味了,快吃,吃完了我也差不多该收摊子了。”

赵大宝一边呼噜噜吃面,一边旧话重提,“是不是没做着生意要我说啊,你这真是撞了邪,气场有些阴,请一道符回去镇镇,过两日便好了,你别不信邪。”

葛老根不承认,“什么撞邪不撞邪的,就没有的事,我瞧你就是想白吃我家的饹饹面。”

他从布褡裢里翻出了几个铜板,往桌面上一搁,声音有些响亮。

“喏,瞧到没,你来之前我才做了一道生意,是个小阿妹,吃得可香可好了。”

话才落地,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匣子一样,路上有几个游人提着灯笼过来,左右一瞧,视线落在做饸饹面的饸饹床子上,颇为意动地相互交谈商量。

“吃一碗面食吧,闻着挺香的。”

“是香,这制面的木头还有趣,瞅着面条是现做的,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成,就吃面。”

“老板,给我们来碗面,先来六份,要是好吃,我们再带几碗走。”客人落座,和老板点单。

生意一下就上门,喜得葛老根见牙不见眼,布巾子一甩,连连应道。

“好好,这就给几位贵客做,保准儿好吃,味香料又足,今儿吃了,明儿你们还想来。”

葛老根洗了手,往饸饹床子的漏洞里塞面团去了,走之前路过赵大宝的桌子,他一昂下巴,微微哼了一声。

都是老相识了,谁不知道谁呀。

这是在打脸呢。

说好的撞邪有阴炁,不来客人呢

这不是来客了一来还来好几个

就是浑说

“哎稀罕了”赵大宝也稀奇得不行,急急地喝了一口汤面,转而就去翻身上的乌龟壳。

他可不是吓唬葛老根,更不是和尚不说鬼,米袋里没有米,为了贪他几碗面条瞎说的撞邪一事。

傍晚时候,他路过这摊子,真切的感受到这儿有一道阴炁,不凶就是了。

当然,要是凶的话,他也不敢凑过来,他也惜命的好吧,对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也有清楚的认知。

“让我瞅瞅,”赵大宝卜了一卦。

抓鬼除魔他是差了些,不过,要是算卦的本事,这一片的街坊邻居可都得喊他大宝爷。

片刻后,他视线一转,瞪向了葛老根刚才拍在桌上的几个铜板。

一轮明月水中照,水面好一片亮光光,以为是宝下水摸,摸来摸去一场空好啊,这是半道杀出了个程咬金,有人截了他这一个月的饸饹面了

赵大宝瞪眼。

做了六碗面食,又打包了几份,收了食盒和汤碗抵押的押金,葛老根将面食钱数了又数,喜滋滋地将它们划拉进抽屉之中。

抬起头就见赵大宝瞅着自己,他吓了一跳。

“嗬,你个老东西还没吃完啊今儿生意好,老葛哥我高兴,给你添一勺汤面,不要钱。”

赵大宝这会儿可没心情再吃,一碗汤面下肚,他也饱了。

小杌凳一拖拉,他就跟大螃蟹一样往老葛面前一凑,指着桌上的几个铜板,问道。

“老葛,你刚刚说一个阿妹来吃面条,这钱、是她给的”

老葛不理,上前两步,将几个铜板又收到抽屉里,“差点落了这几个,对了,你的也得给,可不许赖账,都一把年纪了,羞不羞。”

“给给给,这就给你”赵大宝磨人,“你就给我说说,这钱是不是那阿妹给的长什么样儿”

“是啊,那阿妹生得好。”老葛稀奇,“就吃碗面条的事,你怎么打听这么多。”

赵大宝摆摆手,“你不懂。”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占卜的龟壳上,叹了口气。

山门里走一遭,本事也学了一些,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并不是所有修行的人都有一副好的心肠,有一些人面容风光霁月,内里却糟烂恶臭,人面鬼心,甚至比恶鬼还吓人,更甚至因为有一身本事,祸害起人来,手段更是寻常人难以想象和承受。

“我就想过个太平的日子”赵大宝的声音低了几分去。

葛老根一瞅,还有些不适应,赵大宝这蔫耷劲儿,怎么瞅着让人这么让人心酸酸呢

他咳了一声,正想摆手说一句,这饹饹面他请了,眼睛瞥过,瞅到提着灯来的人,胳膊肘一杵赵大宝,朝他嘘了一声,示意他朝南面看去。

“喏,瞧到没,就是这个阿妹留的铜板,你不是一直问人正好往回走了,你想瞅就自己瞅吧。”

赵大宝听了这话,转头便瞧了过去。

那一边,潘垚也瞧了过来,这一打眼,她也有些晃神。

像,这人有些像师父老仙儿。

倒不是五官,而是气质,同样瘦高瘦高的,脸上有着褶子,耳垂也都有些长。

一下子,潘垚便心生了亲近之意。

月上中天,夜色愈发地浓郁,打更人敲响了亥时三刻的梆子,夜里出行玩耍的人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去,做着生意的商贩有些舍不得收摊,瞅了瞅左右,确定不在有人玩乐吃喝,这才收拾了家什。

凳子,小方桌,铁锅所有摆摊的家什收拢在一起,一根扁担挑起。

葛老根的家什更多些,还有轧饹饹面的饹饹床子,两截厚木做的,不厚不成,不厚吃不到力,面条便轧不成形。

这些东西一根扁担挑不动,他拿了个独轮推车,东西堆在上头,瞧着杂乱,实则都有自己摆放的规律。

潘垚帮着搭了一把手,独轮车歪倒时,她帮着正了正车身,“老伯小心。”

“谢谢阿妹。”葛老根笑了笑,有些花白的胡子跟着一颤。

赵大宝不痛快,“我也搭手了,你怎么不谢我”

赵大宝说着话,觑了一眼跟在一旁的小姑娘,还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

明明只是多瞧了两眼,正在思量,是不是七星宫中之人,怎么这小姑娘瞅着自己像瞅着亲人一眼,半点不见外,才见面便一口一个大宝仙的叫着。

一个仙字,他听得是飘飘然又乐呵呵。

没说几句话,瞧着人孤身一人在外头,自个儿就出言了,让小姑娘要是没有落脚的地儿,就去他赵大宝家。

还说什么寒舍简陋,好歹有屋瓦遮雨避风。

呸他赵大宝啥时候这么心软了

赵大宝又觑了潘垚一眼。

月白色的月光落在她的面上,柔和了五官,只见杏眼弯弯,她提着一盏绘着大公鸡的圆灯,里头藏了一只不知道是蛾子还是啥的,反正是两翅膀扑棱,小姑娘稀罕的玩意儿,脚步轻快,一派娇憨可爱。

便是精怪,也是刚下山的小精怪。

葛老根和赵大宝是老相识,年轻时候便爱斗嘴,当下也不例外。

“你还想我谢你啊,你怎么不说说自己刚才怎么吓唬我了就为了白吃我家一个月的饹饹面,还说什么我的摊子撞邪有阴炁哪儿撞邪了我后来生意好着呢。”

说起这事,葛老根便冲潘垚笑道,“也是阿妹来了后,生意才好的,要谢也是谢阿妹,老叔决定了,接下来三日,阿妹来摊子前吃面条,不要钱”

赵大宝嗤笑,“才三日啊,老葛哥你小气了。”

潘垚迟疑了下,还是更心疼自家小庙的老祖宗,“老叔,大宝仙没扯谎,方才时候,你那儿是撞邪了。”

车轱辘急急一停,木头和青石板相摩擦,深夜里有扎耳的声音响起。

葛老根傻眼,“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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