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山虽然也是市里,可那边人少,还没那么热闹。
像她们这样将店面出租的,倒是没有太大的感慨,收租金哪里不是收?
而且,潘垚还知道,随着经济发展,莫说坪山了,以后啊,搭桥造路,四通八达,国家以众人想都不敢想的速度,快速地崛起了,就是连镇上都会是好地方。
几乎家家有私家车,油门一踩,哪里去不得?
甚至,住乡下地方还更好一点,人们还追求乡村生活。
空气好,不憋闷,地方宽敞,还有自个儿的小院子,种点花花草草,再种点小菜,日子不急不缓,能听到风吹过田野的声音,脚踩泥地接地气,连心都静了。
没有大志向的,住乡下地方,那还更舒心呢。
可这时候,大家伙儿自然心有不舍,拆迁拆迁,拆的是熟悉的住处,是家呀。
未来还未明朗,未曾熟悉,自然心生抗拒和惧意。
尤其是这些上了年纪的阿太阿公,破家虽破,却也是祖上传下来,亦或是他们辛苦建起来的,自然满心不舍和犹豫。
……
“真喜欢呀?”潘三金瞅着笼子里的小鸡小鸭,侧头问潘垚,“爸给你买两只?”
“不用。”潘垚摇头,笑得眼睛弯弯,“咱自己也能抱窝。”
潘三金:“好好,回去让你陈家阿婆瞧瞧,她特别会瞧种蛋,咱们自己也养一窝。”
鸭子公鸡这些畜生,小时候是真的可爱,大了嘛,那就只剩下实用了。肉香!
临行之前,潘三金拿了两根干净的竹棍子,在玻璃瓶里缠呀缠,缠出了一团的麦芽糖,递给了自行车后座上的潘垚。
“尝尝,香着呢,吃了润肺,比糖好。”
“谢谢爸。”
潘垚尝了尝,当下便眯了眼睛。
甜丝丝的,充满了麦芽的香气,绵软如糖浆,却又带几分硬实,麦芽糖一点点在口中化开,清风徐来,带着解放路老街的滋味。
“好吃!”
“呵呵,好吃吧,我刚才一瞅那老太搁麦芽糖的铁桶,瞧那颜色就知道,这味道铁定不差。”
乡下自给自足,他们自己也会熬糖,就麻烦了一些,潘三金眼力好,瞧着那麦芽糖黄中带白,就知道它品质不差。
“回去后啊,爸爸搁碗里化水,咱们化水也好吃。”
“恩恩,你和妈妈也喝。”
“走喽,回去喽。”潘三金吆喝,不忘问道,“坐好没?”
“坐好啦。”潘垚连忙将脚丫子翘起。
听到潘垚这脆生生的应话,潘三金将买的麦芽糖玻璃瓶搁在网兜中,车把子上一挂,一蹬自行车,这才朝前骑去。
车轮子滚过水泥路,掠起阵阵尘埃。
身后,几个老太太和老大爷还在说着拆迁的事。
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不想拆迁,自然也有人盼着拆迁。
“住新房子多好啊,是楼梯房呢,还能装马桶……我可不要再洗痰盂了,我家臭小子邋遢,说了也不听,回回都得在夜里屙屎,闷了一夜,那味儿啊——啧啧。”
说话的人回味了下那滋味,当下就皱巴了脸,一副受不住的模样。
秉住鼻息,嘴皮子一掀,只落了个字。
“臭!”
“哈哈。”周围的街坊发出善意的哄笑,“是臭是臭。”
“舒华大妹子,你家小子鸿平今年也有十四了吧,是大小伙子了,怎么还这样邋遢!仔细以后媳妇不进门!”
亲妈能埋汰,听着别人埋汰,那怎么就有点儿不那么得劲儿呢?
这大概就叫护短。
天性!
被叫做舒华大妹子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在一众老太里,瞧着还年轻,齐肩发,身子微胖,有些矮,城里没有种地,瞧过去面皮白。
所谓一白遮三丑。
这不,她瞧过去就更年轻了。
鲁鸿平是魏舒华三十大几时候生的,算老来子,难免偏宠了一点。
听到这,魏舒华讪笑了一声,挥了挥手,为自己小孩说了两句。
“嗐,小孩子嘛,不都这样,要耐心教,多叨叨几趟就会了。至于媳妇嘛,嗐,还小呢,现在不比咱们以前,哪个这么早结婚,法律都不肯的。”
旁人不惯着,“要我说啊,你也真是的,就宠他!让他自己倒几回痰盂,闻闻那臭味儿,自然就知道去厕所那儿了,你呀,都小伙子了,还养得这样娇!这样不行!”
城里的平房没有修下水管道,不过,一般几个胡同弄子里会配一个厕所。
这厕所还是个收费的,还有人专门承包,清理收钱,五谷轮回还能卖去做肥料,再搭着卖一些纸巾。
瞧着大家上厕所,一次收个一毛两毛的。
别小瞧这一毛两毛,它也能发家。
毕竟人有三急,在外头也得讲究些脸面,总不能和畜生一样胡来,随地大小便吧。
所以,老话说得对,京城居,大不易,这城里居,那也是大不易的。
吃喝拉撒,处处费钱,这里头,没有一字是夸张的。
这时候的纸巾也和以后的不一样,是被裁成一刀刀的粗纸,粉紫色的,垒得高高的一堆,去买的时候,那也是称斤的买。
纸面颇为粗糙,用之前还得揉揉,将它揉软了,粉末还簌簌掉下。
反正,这时候住城里的,甭管有钱没钱,有单位没单位,只要是住平房的人,白天清晨时候,第一件事,紧着就是去厕所里排队倒痰盂。
要不然,那家里得臭喽。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人人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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