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 85 章(捉虫) 女鬼红着一双眼……(2 / 2)

姜桠丫眉头微蹙,带着几分愁苦,似是想到什么,声音幽幽,泛着几分凉,又带着几分厌。

“姨娘娘的孩子有什么好的,出生便是罪,这是原罪,父不忠,母不贞。”

“走到哪里,大家都会指着说上一说,碰到厉害的嫡母,面甜心苦,孩子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我不想让小宝,不想让小宝,让他再遭这个罪。”

说到后面,姜桠丫的声音又轻又缥缈,不仔细听,都听不清那话里的意思了。

潘垚侧头朝她看去,心中暗暗思量。

再遭这个罪?再?

察觉到潘垚的目光,姜桠丫笑了笑,“哦,现在没有嫡母和姨娘娘这个说法了,仙长你还小,可能不懂。”

“我懂。”潘垚点头,“现在叫二奶,以后叫小三,是一段感情中的后来者,第三者,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姜桠丫:……

“小仙长知道的还怪多的。”

潘垚微微点头,“客气了。”

姜桠丫一窒,又有些恼,她可没有夸赞的意思。

再遭这份罪?

潘垚咀嚼着这个词,倒是多瞧了姜桠丫一眼。

姜桠丫也知道自己方才说漏了嘴,叫这聪慧的小仙长听出了点什么,索性也不瞒着了。

“是,我也是人家感情中的后来者,第三者,也吃尽了苦头,连累得小宝也受罪。”

姜桠丫也是好人家的闺女,本该三媒六聘,大红花轿上门来抬,风风光光的进人大门,当那当家主母。

可能日子会没那么富足,但起码腰杆子直,走出去说话也敞亮有中气,而不是那样,瞧着人家家里富贵,就和富户公子有了牵连,不清不白的生了孩子……

结果,没进门不说,孩子还被人抱了走。

姜桠丫低垂眉眼,里头有着怅然,还有几分厌弃,那是对曾经年轻无知自己的厌弃。

怎么能因为几句花言巧语,一些胭脂水粉,一些镯子耳饰衣裳,就这样轻易地被哄了去?最后还交付了自己?

她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真是好生廉价。

“小宝被抱了去,我也病得厉害,心里又恨又恼,我也不知道该怨谁,恨爹娘,恨那绝情的男人,其实我自己知道,最该怨的人,也许该是我自己。”

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他有了夫人,却还做着一朝飞上枝头的梦,最后被说辱没门楣,连良家妾都算不上,只孩子被抱了走。

想起往事,姜桠丫身上还有鬼炁翻滚。

“清心!”潘垚掐了道法诀。

一道灵炁落在姜桠丫身上,那翻滚而动的鬼炁得到了安抚,她有些混沌的脑子重新清明。

姜桠丫有些后怕,克制了下心情,只面容复杂。

潘垚想着方才瞧到的坟,那坟茔的木碑上虽然破败,隐隐还能瞧到那缺胳膊断腿儿的字。

她记得,上头有写着【妻姜氏之墓】几个字。

“后来,你还是嫁进去了吗?”潘垚有些好奇。

“嫁是嫁了,倒不是嫁给小宝他爸爸。”姜桠丫摇了摇头,“我病得厉害,眼瞅着就要死了,我爹就收了一吊子的铜板,将我送到隔壁街赖麻子家,给他当了婆娘。”

活不活,都是别人家的事,和姜家没有任何关系。

“呵呵,祖坟旁边女儿坟,后辈恐出愚呆人……”姜桠丫脸上挂着笑,嘴里也是轻轻的笑声。

莫名的,潘垚却心里有些难受,觉得这笑声像是哭声。

姜桠丫眼里浮起一圈水雾,透着些许红。

就为了这一句乡间门俗语,为了还没有影儿的后辈,阿爹阿娘便是连一处葬身之地,都吝啬于予她。

赖麻子是诨名,他小时候得了天花,命大,侥幸熬了过来,那一身皮肉却毁了,他也没什么能力,就在码头边扛包,卖一把力气。

这样的条件,正经像讨婆娘,倒是不好讨。

娶姜桠丫,要用一吊子的铜板,是要攒一段时日,娶回来的婆娘,还是一个病得要死的婆娘。

不过,他决定赌一赌。

左右是一吊子铜板的事,铜板没了,再攒攒还能再有,这东西就这样,左手进,右手就得出,它是活的。

赌赢了,他有一个婆娘,赌输了,也就一吊子铜板的事。

赖麻子赌赢了,却又没赌赢。

姜桠丫嫁了过去,病恹恹的,却还是撑了两年多的时间门。

“他丑了点,心却是好,我病得厉害,爹娘都不耐烦了,倒是他,从码头边扛包,赚两个铜板,就花一个半铜板在我身上……”

就是一颗石头,慢慢煨着,也有了些许的温度。

“我很不解,时常问他,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

潘垚看了过去,只见夏风徐徐吹来,带着山林那处绿荫浓浓的凉意,走在林荫下,这女鬼嘴角微微勾着,这是自己方才瞧到她后,见到过最真的一个笑。

淡淡地,宁静地,不带讥诮,不带愤懑,不带诡谲……只单纯的一个笑。

像夏日夜里,那白色的栀子花悄悄绽开,花瓣洁白,中间门一定黄,清风吹来,有幽幽的香气,那是温柔的味道。

姜桠丫好像又见到了那赖麻子脸的汉子,被自己一问,他怔楞了下,好半晌也不知道该说啥,最后,只低低说了一句。

“你是我婆娘不是吗?明媒正娶的,拜了天地,不对你好,我还对谁好。”

姜桠丫咀嚼那一句词,明媒正娶啊。

“可惜,我身子不好,拖了两年多,还是没了命。”

“我没了之后,被葬在这一处,后来,我那苦命的孩子小宝,他也没了性命。”

孩子夭折,那是连坟茔都没有,随意埋一处便是了。

小宝被抱到余家,养在正头媳妇膝下,人前温言,人后冷语,谁都知道这孩子是外头抱回来的,谁都能说上两句,小宝的性子便怯弱。

再加上,小孩子难养,一个头疼脑热的,照顾不好,性命便没了。

姜桠丫沉默了下。

“我不怪她,小宝于我是宝,于她就是刺,见一回,痛一回,还得强颜欢笑的大度……要照顾,要费心,如此,才能讨余郎欢喜。”

“没人时候,自然是索性不见,起码眼睛干净,心情舒坦。”

“是赖麻子,他知我生前惦记着这孩子,花了铜板,问了余府的下人,将孩子的尸体抱了回来,搁到我的棺椁之中,清明时候,中元时候,寒衣时候,起码有他供一份祭品,烧一些金银元宝,衣裳被子,我俩都不至于孤苦伶仃,受饿受冻。”

潘垚瞧姜桠丫这样,就知道她是悔不当初,又厌又恨那想着富贵,攀着余家高枝儿的自己。

唉,千金难买早知道。

姜桠丫拳头捏紧,声音幽幽。

“所以,我又带着小宝跑出九幽,不想他投何美娟的胎,再做这名不顺言不顺的孩子。”

出了九幽,外头处处危险,烈日烘烤,还是坟茔能给予安宁,姜桠丫便带着小宝回了六里镇小三沟的坟茔中。

人间门热闹,小宝见了便喜欢。

现在和百年前的时光还不一样,虽然六里镇还是偏远小镇,不过,已经有不少稀奇东西了,洋画儿,弹珠,贴纸,积攒漂亮的糖纸……

一些家里富裕起来的,甚至还有小霸王游戏机。

小宝一人无聊,时常瞅着放学的娃娃,眼睛眨巴,可怜又乖巧。

当妈的不忍心多看,瞧出何金成和何美娟的关系,心中又气何美娟怎么也走了条蠢路,就使了个计,用纸银宝引着何金成,一路引到坟茔处,让这便宜舅舅陪着外甥玩一玩。

潘垚:……

这,一言难尽,真是一言难尽。

算了,还是让何叔头疼着去吧。

至于这女鬼,既然是带着小鬼私逃,想来,应该有鬼差会追来……吧。

潘垚不是太确定的想着。

这会儿太阳西斜,正是黄昏时候,姜桠丫寻着阴影之处往前,潘垚瞧了瞧,只觉得她形单影只,想着她说的,就因为一句乡间门俗语,阿爹阿娘,亲生的阿爹阿娘,竟然连一处坟地都不肯予她葬身,亲缘淡薄,六亲缘浅。

也许正是这样,合葬一处成子母坟,这女鬼的命门便是小鬼,她自己没有的,便盼着孩子能有。

潘垚叹了口气。

只见她手一挥,一张小纸人在半空中飘呀飘,落在女鬼手边,一道青烟起,脑门一帘黑发的小娃儿牵起女鬼那纤细中带着分苍白的手,抽搭了下鼻子,拖长了声音喊道。

“娘——”

“小宝!”姜桠丫又惊又喜,拿眼睛瞧潘垚。

潘垚将打鬼棒一转,背在背后,瞧着天,言不由衷道。

“那什么,他吵着喊妈妈,闹得人脑壳疼,还是你牵着他,哄哄他吧,左右雷霆符我已经绘下,小辫儿抓在手中,谅你也不敢乱动!”

说完,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潘垚掐了道手诀,半空中出现一道指长的小闪电,就在小宝脑门后的小辫子上。

虽然小巧,威慑力十足。

做鬼的无情,却也知好歹,姜桠丫轻叹,是个心软的小仙长。

“多谢仙长,我知道,您是好意。”

潘垚当然知道自己又心软了,但凡心硬一点的修士,以小鬼为质,役鬼术下,但有所命,女鬼无不敢从。

子母坟可是很多道士想豢养的鬼,女鬼凶,又有小鬼为质,能做的事多了,反噬的可能性也小。

她就在手札上见过,以前时候,有人将小鬼养在瓶中,役使女鬼,能敛财,能杀人,能放火……不需要多大的本事,只要捏着养小鬼的瓶子,女鬼便会投鼠忌器。

要知道,鬼物诡谲无情,召灵请鬼,要是自身本事不够硬,鬼灵可是会冷嘲笑视,指使不动不说,有时还会反过来捉弄。

“别说什么何金成是舅舅的浑话,你家小宝还没投胎呢,认什么亲戚呀,错了就是错了,一会儿,你得给何家好好赔礼!”

“哎。”姜桠丫应下。

……

六里镇,何家。

“什么!美娟怀孩子了?”

何富贵眼睛瞪圆,暴跳如雷,薅了薅发,瞧着快要发疯了。

潘垚:……

她目露同情。

真是一波初平,一波又起。

难,何叔一家真的难,着实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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