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郑音容扶着桌沿站了起来,招呼了赵来云一声。
赵来云僵在另一边没有动。
“小云……小云?”郑音容又唤了几声。
好半晌,赵来云才猛地回过神来,“奶奶,你叫我?”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我刚刚叫你好几回了。”郑音容不轻不重地说了两声。
瞧见赵来云脸色有些白,她面上又浮上了担心。
“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没,昨晚一直担心着来景,就没有睡好。”赵来云扯了个笑,轻声说了一句。
“难为你这做兄弟的了。”郑音容熨帖,拍了拍赵来云的胳膊。
她养的孩子好啊,有孝心,又有兄弟友爱之心。
“奶奶,大伯真的没死?这事儿听起来怎么这么神异?又是烧包袱的马儿驮回生魂,又是日月角父母双全,夫妻宫夫妻平安和顺……伯母该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别胡说。”郑音容制止了赵来云接下来的话。
“那芭蕉村的半仙确实有几分神通,之前我替你爸爸和大伯求花皮包袱时,也听人说过。”
郑音容毕竟活得久一些,见过的事儿也多,知道有些东西,不是说没瞧到就是没有。
现在讲究科学,但总有些事,它说不清道不明,用科学也解释不清楚。
“至于你大伯这事,咱们只要静静地等等,今天晚上就能知道了。”
儿子还活着,郑音容这当妈的自然高兴。
别的不说,要是她有什么事情找儿子商量,肯定比找儿媳妇商量好使。
“走吧,你送我回去,咱们去拿你大伯的衣服。”
赵来云还想说什么,见老太太迫不及待地神情后,他又按捺住了。
……
赵来云和老太太一起出了大门,末了,他的视线从窗户那处看了进去,依稀能瞧到病床上的赵来景张大了嘴,等着他妈妈喂他吃苹果。
“别贫了。”丁桂香笑着嗔了句,“好了好了,妈妈知道你在逗我开心……哎呀,这下扯到痛处了吧,要不要紧?
“……今天有没有好一些?头还有那么疼吗?”
“好多了……妈,我爸爸还活着?小大仙真这么说啊,我好开心啊。”
“……”
断断续续的声音穿了过来,赵来云别过头,神情晦涩的继续朝前走。
今天出了太阳,日头有些晒,日光刺目,照得赵来云的眼睛生疼生疼。
他不是太痛快地想着: 脑袋都被开瓢成这样了,竟然还活着?真是命大……
小景,你是开心了,你全家都开心,可是,我好不开心……
赵来云垂在一边的手悄悄握紧,上头爆出几根青筋,狰狞又吓人。
……
时间很快,等郑音容拿了赵祥鹏的衣服,从赵家小洋房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从下午两点钟,走到了四点钟。
“怎么还不来?”郑音容着急探头。
“妈,你别晃,晃得人眼疼,我和小大仙约的是五点钟,这时间还没到。”
“好好,我这也是着急。”
……
中间,赵来云想离开医院,说是办点事情,郑音容不肯。
“有什么事比你大伯更重要?”
“就工作上的事。”
“别管你工作上的三瓜两枣了,找到你大伯,让你大伯带着你跑车队,以后自己也当老板,这不比上那个班好许多?”
在郑音容的话语下,赵来云也留在了医院。
“为什么是五点啊?”等人的时候,郑音容想到这时间,还觉得有些漫长。
丁桂香也愣了愣,这事她倒是没有问。
“可能,这个时辰请鬼比较方便?”
……
另一边,潘垚放了学,水都没顾上喝,就去小庙拉了于大仙。
“哎哟哟,土土你去就好了,还要我做什么?多带一个人,平白还要多使一份灵炁。”
潘垚摇头,“不成不成,我头一次请鬼,心里有些没底,得老仙儿你给我镇着,我心里才踏实一些。”
于大仙听了这话,心里熨帖极了。
“成!师父给你压阵!”
……
甲马符一拍,两人朝A市走去,一边走,两人还一道唠嗑。
“黄昏逢魔,这时候问鬼倒是不妥,就怕有别的鬼过来凑热闹,插话捣蛋了。”
潘垚叹了口气,“没办法,今天又不是周日,我们四点多才放学呢。”
于大仙抬手摸了摸小姑娘脑袋,忍不住笑道。
“辛苦啦。”
……
到了医院后,几人寒暄了几句,赵来景交给了林维堂照顾,一行人便往墓园方向走去。
墓园就在医院附近,倒是离得不远。
一行人往里头走,在一处墓碑前,丁桂香停了脚步,指着前头的墓,开口道。
“小大仙,就是这儿了。”
潘垚点头,“成。”
说完,她便将准备好的一碗白米,三根清香拿出。
于大仙有些不放心,“能行吗?”
潘垚:“我试试。”
问米请鬼,一般是要知道亡者的信息,由家人协助,将鬼从鬼界请上来,附身而谈。
但这个写着赵祥鹏名字的墓碑,里头搁的尸体不是赵祥鹏,名字不知,亲人更是不知是谁。
……
潘垚掌心拢过,清香上倏地簇起了猩红火点,烟气袅袅,只这一下,丁桂香和郑音容的心就放下了大半。
这又是不凡的一手。
旁边,一直很沉默的赵来云悄悄将手攥紧,裤子都被抓得皱巴。
潘垚和于大仙对视一眼,于大仙点了点头,潘垚这才盘腿坐了下来。
大米上插着香条,猩红的火点有烟气腾出,灰一点点地落下,潘垚的元神离开□□,顺着香烟流去的方向,抬脚步入虚空之境。
如风似光,潘垚一路朝西南而去,周围的景在变,天旋地转,下一刻,入目是晦涩的天光,脚下是黄泥之地,凄冷孤寂。
前头有一处河流,流水湍急,时不时有波浪翻滚而来,隐隐约约能见下头有几张脸,或嗔或痴或麻木。
和上次瞧到的一模一样。
潘垚一路寻到岸边,瞧到蹲在地上一处石头上的男人,他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手腕边有欧米茄手表。
只见他生得高大,四肢魁梧,一脸凶相,左边脸上还有一块灰斑。
……
尤峰抽动了下鼻子,做了个吸气的动作。
下一刻,他顾不上和方怀舟日行一事的吵架了,站起身嗅了嗅空气中的滋味。
真有一股滋味,特别的香!
瞧见泊船在岸边的方怀舟,尤峰眼睛一转,踢了个石头过去。
“喂,赶船的,你闻到一股味儿没,好香啊。”
石头在碰到方怀舟时,方怀舟身上漾起一层光罩,紧着就将那石头弹了回去。
怎么来,便怎么回去。
下一刻,那块石头正好又砸在了尤峰脚下,对准大拇指的位置。
尤峰吃痛,抱着脚哇哇大叫,眼睛一瞪,凶相毕露。
“臭赶船的,早晚有一天我得痛打你一顿!”
尤峰也不讲究脏乱,直接又坐了下来,拍拍身上的浮土,闭眼去嗅空气中的滋味。
“香,真香。”
他忍不住张口尝了尝,再睁开眼睛,就见前头一位小姑娘蹲在一旁瞧他,冷不丁的,尤峰吓得被那烟气呛了呛。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尤峰恶声恶气,蒲扇一样的手挥了挥,“走开走开,你挡着我路了。”
潘垚还未说话,另一边,船上的方怀舟瞧见小姑娘的背影,立马坐了起来。
这段时间相处,他知道尤峰这人性子恶劣,怕小姑娘被欺负,他连忙出声提醒。
“阿妹,不要和他多说话,这人坏得很……”话还未说完,方怀舟瞧到小姑娘的侧面,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小,小,小大仙?”
方怀舟手脚利索地从船上跳了下来,朝潘垚跑过来,瞧着潘垚的脸,有故人重逢的喜悦,却也难掩的担忧。
“您怎么下来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不是。”潘垚连连摆手。
她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尤峰,“我是为了请他上阳间问一问话,这才下来的。”
潘垚又瞅了瞅方怀舟,和那一下遥遥相看又不一样,这会儿凑近了,潘垚便能察觉到,方怀舟身上的炁息和昨日见到的鬼差彭一耘有些相似。
“方叔,你这是吃上公家饭了呀。”潘垚揶揄。
“呵呵,多亏了小大仙你送的小船。”方怀舟笑得有些羞赧。
“今儿有正事,就不和你闲唠嗑了。”潘垚指着尤峰,和方怀舟说了一声见谅。
转过头,她手中掐了道灵炁,灵炁如链,嗖的一下探出,圈住尤峰戴着欧米茄的手腕。
尤峰惊了惊,皱眉去看手边的这道灵光。
不论他如何动,这东西都将他手腕处缠得牢牢的。
“你是谁?”尤峰神情戒备,“抓着我做什么?”
潘垚:“打扰了,赵家人有些问题想问问你,麻烦和我走一趟吧。”
“你说走就走啊?那老子岂不是很没面子?”尤峰嘴硬。
旁边,方怀舟有些担心。
“小大仙,这人叫尤峰,听说在这里有两三年了,他心中有执念,又不愿入黄泉化去执念,平时又凶又蛮横。”
“前几日清明,阳间烧了不少包袱下来,好一些是烧给他墓园方向的,但是,他名字又对不上号!”
“那位鬼差大人尽责,说是平时那些素包袱也就算了,这次是主人家请了有道行的人写的花皮包袱,还贴了冥国邮政的邮票,这等于是走了官道,行事不能潦草。”
地址对得上,名字对不上,那便是错包,得退包袱!
“最近是高峰期,大人们太忙了,等忙完这阵子后,那包袱就会被退回去。”
潘垚:……
果然,按规矩行事,事情就是有保障。
瞧,贴了邮票的包袱,就算是被烧到地府,都还能讲究售后服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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