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都说春雷十日阴,冬……(2 / 2)

徐平“呵,你也说是以前了,今儿就是没有”

他瞅着白憨儿那张脸,只见他脑袋圆圆,冬天太阳少,捂得脸没那么黑了,明明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眉头处却有几道抬头细纹。

这会儿,他瞅着自己委委屈屈,就像是自己欺负他了一样。

徐平心中一阵暴躁起。

这癞皮狗一样的小傻子

他就不给,他就不给,他就不给

凭什么这小傻子一讨东西,他就得给他向别人讨要点钱过年,渡一渡这年关,事情却这么难

“滚开,再听不懂人话,小心我踢你”

陈玉梨也阴着脸,听到这里,当即嗤笑了一声。

“徐平,你真是好本事,你以前说的,和你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兄弟在哪里”

“今儿你看清楚了没各个都是势利货瞧见你没钱了,他们各个都躲着你,咱们上门去,连口热茶都没有。”

“呸也就你蠢,有点钱就瞎嘚瑟,尽是处一些酒肉朋友,还蠢蠢的以为自己交友广阔,人缘好着呢。”

“我呸那是你人缘好吗分明是我卤的大鹅肥美,烧的烧鸡味道鲜,做的卤煮好下酒”

陈玉梨嫌弃得不行。

“现在啊,你也只能在这小傻子头上逞逞威风了”

徐平“你”

他捏紧了拳头,上头青筋暴起,瞪着陈玉梨的表情,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如果说,昨儿徐平说陈玉梨脸庞大,这是戳陈玉梨的痛脚,那么,今儿他走了两家好朋友的家,没有借到半分钱,反而倒贴了一袋的橘子,那这事儿,就是他徐平的痛脚了。

“我什么我你就是没本事,就是交的狐朋狗友,你要没那两个臭钱,就是没人看得上你”

“就是你有两个臭钱,你那些所谓的好朋友,背后也笑你人傻钱多,蠢”

徐平和陈玉梨又吵着嘴,互相唾沫飞扬的窝里斗。

旁边,徐莳树抿了抿唇,站得比以前更直了。

在离开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白憨儿,迟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两角钱,递了过去。

“天冷,拿去买火柴吧。”

“还有”他抬起头,看着白憨儿,轻声道,“能不能不和村子里的人说,我爸爸妈妈吵架的事。”

这时候,火柴一盒两分钱,一封里有十盒,这两角钱,足够白憨儿买一封的火柴了。

这封口费,不可谓不大。

徐莳树低垂下眼帘,看着这被崭新的两角钱。

这钱,是他平时夹在书里的。

别人有攒火柴盒,攒糖纸的爱好,还有一些人爱攒邮票。

他的爱好不同,毕竟,他家和别人家也不同,他家认识香江的一个爷爷,他会给自己带好吃的,好玩的,甚至,他还有学校里,还有大家都没有的手表。

徐莳树喜欢的是攒钱票子,新新的,不一样版本的钱票子。

前段时间,这些钱被爸妈借去了,不过,几角几分的碎票子,那个时候的爸妈也瞧不上眼,钱也就留了下来。

想着徐平和陈玉梨吵的架,还有今儿借钱的不顺利,徐莳树心生惆怅。

那碎票子,这下,应该是能被人瞧上了。

许久不见对面的人将钱币接过去,徐莳树心头泛起了难堪。

他就想要关上抽屉,当做没瞧到那一抽屉的蟑螂,这样也不成吗

为什么不成

凭什么不成

这是他自己家的事,凭什么说给别人听,不是吗

徐莳树抿了抿唇,抬起头,想要质问白憨儿,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瞧不上他这寒酸的两角钱,想开口要四角,乃至于更多

下一刻,徐莳树就撞进白憨儿惊惶的眼。

徐莳树皱了皱眉。

这会儿,白憨儿有些奇怪,他瞧着徐莳树的脸庞,脸上浮现了惊惶和惧怕,还有疑惑。

那圆圆的眼睛,一看就有些神经质。

“不不,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

徐莳树皱眉,他答应他什么了

然而,白憨儿也说不出徐莳树答应了他什么,他只是惊惶的看着徐莳树。

时而恼,时而恨,时而惧

最后,他好像想多了东西,脑袋瓜剧痛无比,狂躁的怒吼一声,一把拍掉了徐莳树递来的钱票子。

“别过来,别过来”

“不不,饶了我,仙长饶了我,我都依着你的话做了饶了我。”

这一句,他含糊在嘴中,眼神恍惚。

别说徐莳树了,估计连白憨儿自己都不知道,他嘀咕了一些什么。

最后,似乎是受不住一样,白憨儿捂着脑袋,嘴里啊啊啊的暴叫,跳着脚,胡乱的朝村子里头跑去。

他跑得又慌又急,力气也大,一下就将走在前头的徐平和陈玉梨撞了个趔趄。

“疯子神经病死狗”

徐平趴在地上,捡个石头,恨恨的朝前丢去。

白憨儿跑远了,他还在那儿骂骂咧咧。

最后,瞅着后头的徐莳树,徐平也心气不顺了,当下就没好气的大声道。

“愣在那儿干嘛,回家了”

徐莳树抿了抿唇,弯腰将地上的两角钱捡了起来。

他抬头,正好瞧见往这个方向走来的潘垚。

莫名的,徐莳树心中一慌,抓着钱票子的手,一下就攥紧了。

“莳树哥,你没事吧。”

潘垚快步的走了过去,她来得迟,只见到白憨儿朝徐莳树哇哇哇的叫,然后人就跑掉了。

白憨儿她认识,当初,给老帽儿报信,说他儿子张建飞被公安带走的,就是白憨儿。

那时,潘垚就听潘三金说了,白憨儿是白鹭湾的守村人。

所谓的守村人,也就是每个村子里几乎都有的,脑子不大灵光的人,他们也不是傻得特别厉害,穿衣吃饭这些事儿也都懂。

平时时候,东家舍一口饭,西家舍一件衣,就这样凑合着在村子里生活着。

红白喜事时,他们都能搭把力。

像是抬棺哭丧拿哀杖,结婚抬轿抬嫁妆柜只要是力气活,他们都能干。

后来,潘垚听于大仙说过,守村人,要么是替村子里挡了煞,村子的劫应在了他的身上,所以道一声守村。

要么就是前生犯了大罪,忘恩负义,为天地所不容,这一世痴痴傻傻,浑浑噩噩的作罚。

就是不知道,这白憨儿是哪一种了。

白憨儿平日里不怎么剪指甲,这会儿,他拍开徐莳树的手,利爪划过,一下就在上头留下了几道血痕。

“莳树哥,你的手流血了。”

“我没事”徐莳树一下就将手背到身后,不想让潘垚见到他手中攥着的那张两角钱。

就像就像那钱是他阖上的抽屉,只要被拉开,便能瞧到下头的小蟑螂,密密麻麻,窸窸窣窣。

“我爸爸叫我了,我走了。”说完话,徐莳树便朝前头跑去。

潘垚看着徐莳树的背影,总觉得他好像有些慌张。

她有这么吓人吗

“仙长,怎么了”挎包里传出陆雪琼的声音。

“没事没事,我碰到学校里的同学了。”潘垚随口应了一句。

左右李大煦家快到了,潘垚就把挎包中的小木人重新拿出,捏着它就往前走。

陆雪琼脸红了又红,最后细声细气,表达了自己更喜欢坐潘垚肩头,不喜欢被她提溜着腰部。

小木人扭了扭,“痒。”

“哦哦,抱歉抱歉。”潘垚从善如流,连忙将小木人搁到了肩头。

今儿虽然冷,日头却不错,周云梦好不容易有了精神,觉得人没那么困乏了。

她喊了婆婆陈草香帮忙,搬了一张凳子在院子里。

潘垚和陆雪琼来的时候,她正闭着眼晒太阳呢。

阳光暖暖的落下,周云梦手扶在腹肚处,此地自有一番温情。

“瞧见了吧,我就说没事。”

“恩。”陆雪琼贪看了好几眼,好半晌,才低声应了一声。

那时的它,和此时的云梦,应该是同样的心情吧。

带着满心的喜悦和期待。

日来月往,时移世易,一切都在变,可是它,却好像一直被困在了旧时光中一样。

陆雪琼的心情低落了几分。

潘垚也没办法。

望气术下她都已经瞧到了,是陆雪琼自己心中耿耿于怀,心怀一股怨恨,不然,它也该是投胎转世的良果了。

所谓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大抵如此吧。

“这柿子倒是生得不错,看过去就甜,你吃不我摘一个给你尝尝”

路上,潘垚瞧到一株柿子树,她有意逗陆雪琼开怀,就指着柿子,侧头朝肩头的小木人笑道。

只见柿子树高大,树叶已经落尽,褐色的枝干上蒙了一些冰霜。

枝头,一个个柿子高高挂着,为这荒凉单调的冬日添一道色彩。

当真是秋去冬来万物休,唯有柿树挂灯笼。

陆雪琼抬头看去,噗嗤一声就笑了,“这可不甜,涩得人麻口。”

“陆姐姐尝过”

陆雪琼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去,是啊,她尝过。

依稀间,她好像见到了当初为她攀柿子树摘柿子的人,天儿冷,他脱了袄子,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冻得手抖脸也青,捧着柿子到她面前时,露出傻乎乎的笑。

“快尝尝,甜着嘞”

陆雪琼低垂眼眸,声音很低,也很复杂。

“其实,一点儿也不甜,咬上去又涩又麻口,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只以为这经了风霜的柿子,真的像诗文里说的那样,是甜不溜的。”

那时,捧着柿子的她,笑得甜密,只觉得自己是上元节时候,收到有心人送的灯笼一般。

那红红的柿子,也着实像灯笼。

陆雪琼哂笑,说了一语双关的话。

“我就跟那瞎子在看烟火一样,心花怒放了,人人都道我是为了他谢仙长旧仆的身份,这才和他做亲。”

“其实,不是这样的,是我瞧上了他,瞧上了他雪地里为我摘柿的情。”

陆雪琼的声音越发的低,末了,她又道。

“可能就是一开始的情太真,他亲手害了我和孩子,我心中才那样的恨,我就想问一问他,他那心,到底装的是什么狼心狗肺”

“他不会有报应吗”

“就为了什么能修行,断绝前尘凡事,我和孩子,就应该被舍下吗”

“我在冰冷的江水里,一日又一日,看不到盼头和出路,凭什么凭什么他凭什么决定我和孩子的生死”

“我好恨,真的好恨”

不知不觉,小木人的眼睛处沁出了水珠。

朦胧视线中,陆雪琼看到了前头痛苦疯跑而来的白憨儿。

它眨了眨眼,泪珠还挂在木头的脸颊边。

“竭忠”

人,这么不经念叨的吗

潘垚一下就支棱了起来,手一扬,凭空出现一根打狗棒,眉毛倒竖,又凶又泼。

“在哪”

“那忘恩负义的畜生在哪”

陆雪琼泪眼朦胧,看着潘垚感动极了。

仙长,仗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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