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吓人的哟
哪里是还情,明明是有恨嘛
潘垚继续道“我今天点了迷津,结果破了徐先生的一段姻缘,这事其实有些不妥,还是过于直白了一些。”
“师父,你教过我的,咱们道家,凡事都讲究一饮一啄,所以啊,我得给徐先生再补上一段情缘。”
说完,潘垚秉气凝神。
都说符用一点灵光,只见绛宫处的灵气氤氲于笔尖,随着落笔,笔走龙蛇,黄纸上的符文一点点被充盈。
最后,潘垚心思一动,将入梦相见符的两处符文动了动,最后成了相思符。
相思一词有种别致的韵味。
含在唇舌间,轻轻一说,似乎就有种甜密的味道,还带一点点苦涩的涩然。
不知是不是想着望气术下瞧到的孽缘,潘垚对徐昶有着先入为主的偏见。
虽然,那些事还未发生,然而,偏见一起,饶是潘垚最近在修心窍,还是在符文里带出了这点小情绪。
因此,这相思符的甜密少了一点,苦涩多了一点。
潘垚瞅着桌上的相思符,愁大苦深。
于大仙不放心,停了摇蒲扇的动作,几步凑近,问道,“这是怎么了”
潘垚“这相思符,它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方才,我心中有所偏颇,画符时便带上了这份偏颇,梦中相思相见,本该是心意相通,两人间的爱情也该是势均力敌才对,但这相思符却失了这份势均力敌。”
于大仙“说简单点。”
潘垚觑了一眼小兰香,手虚虚的掩住嘴,说得很大声。
“由这相思符入梦,小兰香是得势的一个,也就说是,它想做啥,梦中另一人也只能依着它做啥,拗不过它的。”
小兰香停了咿咿呀呀的唱腔,若有所思。
于大仙
“它想做啥你知道它想做啥”
于大仙抓着蒲扇,朝潘垚的脑袋拍去,直把潘垚追得满小庙到处跑。
潘垚跳到屋檐上,坐在仙人跑兽旁边,朝下头叉腰生气。
“老仙儿你干嘛突然的发什么疯”
于大仙扶着腰大喘气。
“你这个死小鬼,师父教训你,还敢跑跑跑小小年纪就有花花肚肠,还知道人家小情人之间想做啥了你就欺负老仙儿我腿脚慢,回头等你爸来了,我得让他抓你不可”
才说完,于大仙就泄气了。
就潘三金那护犊子的蠢爹样,平时都要把姑娘捧上天了,他哪里舍得抓土土,抓自己还差不多
潘垚也是委屈不已,当下便嚷嚷了。
“我又不是它,自然不知道它想做啥了,我管它要做啥子嘛”
她挨打挨得莫名,“老仙儿,你打人很痛的,我都还没告你状呢”
于大仙瞅了瞅潘垚,见她一脸的委屈样,还摸着被自己蒲扇到的胳膊,撅着嘴巴喊痛。
显然,这事是他自己想多了,土土这话没别的意思。
咳,好吧,不是小小年纪有花花肚肠,是老老年纪的有花花肚肠。
于大仙讪笑,“好了好了,过来把符给小兰香吧。”
潘垚气哼哼的跳了下来,身姿轻盈。
“老仙儿,刚才的红包你没份了”
小兰香魂入了相思符,以情丝为引,只等徐昶入睡,它便能入他梦中,一诉相思。
原先承载了小兰香鬼魂的戏子服瞬间黯淡了几分,带上了久远年代的色彩。
于大仙将东西重新收到木箱之中。
潘垚看着衣裳上漾着黄光的符文,轻声道,“等这符箓褪去颜色,小兰香便能走了。”
小兰香入符的那一刻,潘垚只觉得心头一松。
道破了三人孽缘,对潘垚而言,也是欠了份因果的,尤其是徐昶和江小青之间还有一段姻缘。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可见,这姻缘一事十分的重要,不过,这一刻,潘垚为他再补上了一段前世情缘。
如此一来,一损一添,不亏不欠。
倒也消了因果牵扯。
于大仙“啧,我看你就是瞧徐昶那小伙子不顺眼。”
潘垚承认,“是不太顺眼。”
要是顺眼,刚刚画符也不会心怀偏颇了。
于大仙语重心长。
“土土,我师父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为善为恶,为谣为杀,为仙为佛,皆是心役之也。这次你心中有所偏颇,所以,这相思符也有了偏颇。”
“可是,你不是寻常人,你是有大造化的人。”
“这越是有大造化,有大本事的人,行事越是要谨慎,你知道吗”
随心所欲固然畅快,但很多时候,人需要克制。
“我知道了,师父,下次我会更注意一些,好好的修炼心窍。”潘垚干脆的认错。
于大仙摆了摆手,不再念叨。
左右这次也没出什么大事,不就是两人谈情说爱时,有一个要听另一个的嘛。
没事没事,听媳妇话才会发财
另一边,李燕芳喊了许家聪上家里来吃饭,她脸上堆上了假笑,对着徐昶不住的道歉道。
“不好意思,就自家人随便吃一点,看您这通身气派,肯定是吃不惯我们这样的家常菜,我就不招待您了。”
“没事的,阿姨。”徐昶笑着,还想再说话。
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
“徐哥,你先回去吧,我回来还没在妈这边好好的待过呢,等我和爸妈唠叨完了,我再去寻你。”
说话的是许家聪。
徐昶朝他看去,就见许家聪的目光有些发飘。
显然,潘垚的那句好朋友好中意,到底还是在许家聪的心里,划下了大大的痕迹。
“那行,”徐昶满肚子的话都吞了回去,他笑道。
“阿姨,弟妹,家聪,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你们只管来找我。”
转过头,他就对江小青笑了笑,温文尔雅。
“弟妹,别和家聪闹脾气,他有什么不对,你只管和我说,我这当哥哥的一定帮理不帮亲。”
徐昶同样有一副好皮囊,再加上他还颇为有钱,神态大方,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江小青还没说话,李燕芳心中先警惕起来。
呸,衣冠禽兽
她就像老母鸡护小鸡,“一定一定,家聪有你这大哥,真是有福气。”
“好了好了,我们走了,还得去白鹭湾抓鸡呢,小大仙说了,小青得涂点鸡冠血。”
事关江小青,许家聪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对对,小青要紧。”
草草告别徐昶,许家聪三人朝白鹭湾方向骑去。
徐昶被留在原地,他看着慢慢远去的几人,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淡去。
傍晚时分,江家在吃饭。
饭桌上,李燕芳明里暗里的说着徐昶的坏话。
“都说无利不起早,这世上谁不想发财啊怎么的,他还嫌弃钱多,要将钱往外头推,特特领着你一道发财,要分你一半”
李燕芳一锤定音,“别傻了,他心里就是盘算着你。”
被说盘算的许家聪,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江铭淇早就听了事情的原委,虽然不像亲眼看见的那样惊叹相信,不过,事关自己亲闺女儿,他还是出言相帮。
“不错,一兔在野,百人逐之,一金在野,百人竞之。家聪,你还是好好的想想,这朋友,他是当真要和你做好朋友的吗”
许家聪脸都愁皱了。
过了今天,他是真怕好朋友这个词了。
“爸,我知道的,我不傻,我有把这事搁在心上。”
“小青那学生是有真本事的,我两只眼睛都瞧得真真的。”
“我看书上有说,天机不能泄露,我想,她要不是看在小青是她老师的份上,这话,说不定都不会说。”
许家聪认真,“爸妈,小青,你们放心,我心中有分寸。”
“这次去了羊城,我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到时,我自己也能去,大财咱们就不求了,我踏踏实实的赚赚小钱,讨讨生活,让家里人的日子过好过舒心,这才是正经的。”
“要是家里不安稳,我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李燕芳和江铭淇欣慰,“成,你能说这话,我们也就放心了。”
旁边,正在啃鸡腿的江宝珠瞅瞅姑姑,又瞅瞅姑丈。
很多话她听不明白,不过,她算是听明白了一点。
她同桌潘垚,那是有大本事的
想起念错潘垚的名字,姑姑和奶奶说这事的时候,说自己错把虎崽子喊做了猫崽子,饭桌旁边,江宝珠大大的张嘴咬下了鸡腿,鸡肉香得她将眼睛眯起,快活极了。
嗯,潘垚是嗷呜垚,威风着呢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今夜格外的安静,秋日时分,树上的蝉少了许多,只有一些还在大树的枝头,有气无力又倔强的鸣叫。
六里镇的江小青和远在九龙镇的徐昶都在做噩梦。
秋日的夜晚风凉,江小青满头的汗,两手揪着被子,青筋暴起,嘴里痛苦的喃喃着,骗人,不行,不能这样等含糊又破碎的字眼。
许家聪听到动静,伸手拉动电灯线,一看吓了一大跳。
“妈,妈,小青魇着了。”
叫了一会儿,不见人醒,许家聪急急的连鞋子都没穿,咚咚咚的就去喊李燕芳了。
李燕芳进屋,瞧见了也唬了一跳。
“闺女儿”
“醒醒,小青醒醒不怕不怕,妈妈在这呢。”
也许是母亲那熟悉的声音,又或许是妈妈的轻柔的碰触,江小青慢慢的转醒,还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妈,家聪,我刚刚做了个梦。”江小青恍惚,“好可怕的梦。”
“都是梦,不怕不怕。”许家聪安慰。
江小青抱紧被子,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家聪,你去给小青烧点热水,这出了一身的冷汗,得擦擦身子再睡。”李燕芳吩咐。
“我这就去”
许家聪去了厨房,李燕芳抱着江小青,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像她还是小囡囡时候一样,声音温柔。
“好了好了,妈妈在这里呢,不怕不怕了,就是做梦而已。”
“妈,那不像是梦。”江小青迟疑了下,还是道,“梦里的事好模糊,就像看别人的故事一样,但我知道那是我。”
“我,我我好像和家聪离婚了,然后嫁给了徐昶。”
在梦里,她没有被鬼掐屁股,自然也没有去芭蕉村寻大仙,更甚至,她没有一个叫潘垚的学生,江宝珠那黑丫头和班里的李仲意坐一道。
一个黑猴样,一个瘦猴样,两人都皮。
江小青觉得那像自己的故事,却又不像是她的故事。
“在梦里,我和家聪经常吵架,他工作多,应酬多,有时候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有香气,有好几次,我还在他领子里头发现了口红印。”
“每一次,家聪都指天指地的发誓,说他真的没有胡来。对于口红印,他自己都莫名其妙,跳脚的直说,一定是别的姑娘趁他喝醉,轻薄了他,挑拨我们夫妻关系的。”
江小青抿了抿唇,脸绷得很紧。
一次相信,哪能次次相信。
再好的感情也遭不起这样的争吵和怀疑,慢慢的,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争吵也少去。
最后,在她心如死灰的要求下,两人离了婚。
离婚的时候,看到许家聪黯然的样子,江小青也有些懊恼和动摇,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怎么就和许家聪走到了这一步
江小青神情恍惚,“妈,你知道吗后来,徐昶他经常来看我,还劝我和家聪和好。但是,每次他一劝,我就更生气了。”
“更后来,我和徐昶倒是结了婚,也生了个孩子。”
李燕芳听得心中发冷,想着潘垚今天说的批语。
果然,下一刻就听江小青又哭了起来,“梦里面的我好难过,我撞见家聪在骂徐昶,说他恶心,说他害人”
“徐昶在那一直笑,他说他爱家聪,说以后他和家聪就是一家人了,家聪逃不掉的,他的孩子和家聪的孩子,他们有一样的血脉,是兄弟”
江小青打了个寒颤。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家聪骂得对,他不是人,他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