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啦——
肯恩撤掉覆盖战旌之证的内衬,将纹章和火焰暴露在潮湿的甬道里。
墙壁缝隙间穿过的力量似乎奏出了协奏曲,回鸣声有点类似于古琴,藏在壁画和岁月尘埃中的历史碎末被点燃,飞散飘荡在斑驳石块的四周,变成朦胧如幻夜之梦的光!
“你知道我是谁,我也不让你难做。”
肯恩将愣在原地的艾隆缓缓推到身旁。“我愿意按照帕洛图斯比的规矩去解决问题。”
然后他迈开腿,带着泪如雨下的梅苏特向前行走。
战靴叩响石面的声音彷佛隔了一层薄薄的水,是战旌之证流淌下来的蓝色雾霭,磅礴的旧神伟力意味着与启温深深的羁绊。
他每步都能够踩出层层涟漪,而那些并不存在的火焰像是波纹一样蔓延到其他人脚边。
冰冷刺骨,带有恐怖的神圣感。
“让开。”
灰色视界当中,甬道内的红色城墙开始蠕动,而现实里的黑暗泥潭向两侧分开,就像是食狼蛛的深渊古兽张开嘴巴,每个人都是獠牙,都是明晃晃的刀子。
肯恩脚步平稳地走在中间。
……
蓝色雾霭蔓延到古老大厅以后,暗潮涌动的战旌集会灌入了狂风。
恢宏正厅前方那残损石门无法阻挡力量穿过,战旌集会再次被诡异的安静笼罩,只有遗迹中央古老的魔法冰柱闪烁不断。
火苗出现时,冰柱中央飘荡的絮丝凝成了雪花。
清晰无比的靴子声敲打着遗迹的地砖,所有人都在期待这南疆款式的军靴上,究竟存在着怎样的一幅面孔。
“他要来了,我们的机会在这,把行凶者抓起来!”
格马站在台阶中央吼叫,声势音量甚至要比审判席上的诸位古老巫祭还要强,很遗憾谁都没有过多地去打理他。
肯恩顺着遗迹的长廊前进,昏暗的空间里全都是灰霾,细小的尘土落在汗水浸透过的衣服上。
他感觉自己正穿过焚烧尸体后的灰堆,身体滚烫炽热,而附着在皮肤上面的东西是鬼魅,是从自己内心爬出来的东西,想要在短短的一段路程里面吃掉自己的理智。
尾随的众人停下脚步。
肯恩也正式穿过巨大无比的宏伟厅门,硕大的广场被穹顶折射过来的光源点亮,而巨门后面的广场四周还有围挡。
他再次传过去,看见整座广场上的人群被巨大冰锥照射出来的光线覆盖。
肯恩走进古老遗迹的圆石广场,踩着斑驳的图桉推开凝重的空气,将那些火焰覆盖自己全身,而流淌的蓝色力量如此真实可靠。
每个近距离接触到、验证过的部落领袖都张不开嘴巴。
宏伟巨门在肯恩身后关闭。
好几头脑袋顶到天花板的巨兽用牙齿咬住了门栓,每头倒下来都能够阻断一条湍急的河流,而四周环伺的危险怪物多如牛毛。
肯恩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台阶上面的格马,对方也看见了自己——他眼里没有愧疚,只有惊讶、憎恨,强烈的怨毒,极端的愤怒。
他知道自己在北境战旌们眼里是什么样子的,索性就将狼头面具取下。
在皮包铁的边缘离开额头与下巴的瞬间,发色暴露,干净的脸上没有纹身,没有图腾,没有接受过赐福与象征着传统的装饰。
他那张脸就像是落在冰水里的岩浆。
一种深入骨髓的阻塞感缠绕住了肯恩,就像是缓缓沉入深海的石头,就连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在备受打量。
这张脸毁灭了无数人的幻想。
肯恩将蓝色火焰继续释放,强大如流的旧神伟力把围观者们逼退,周围的空气变得清新了许多,而台阶上格马的脸色却瞬间阴沉得可怕。
他咬紧牙关,发出清晰的摩擦声,眼眶里面的血丝渐渐增长。
“南疆人,停下脚步,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格马试图用咆哮改善自己的立场,可谁都没有再回应他。
肯恩身上的力量毫无疑问是旧神伟力,就算有魔法和秘术能够改变脸,却没有办法逃过就旧神们对于侍奉者的观察。
堕落者是不会得到承认的。
肯恩身上的火焰纯粹且清晰,每次荡出来的涟漪都会让旁观者的表情更加凝重,可即便是死水般的战旌集会,依旧没有人上前阻止。
梅苏特跟在后面,把自己藏进影子。
她恍惚之间想起了锡蒂去世之前,曾经跟自己开过的玩笑:
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肯恩出现在集会上。
我梦见他把联盟里那些老家伙们胖揍了一顿。
……
回忆刺痛了梅苏特。
“你想死么,雇佣兵,我是北山联盟的掌权者,我是战旌,我是受到北境旧约保护的人!”
俄扎利……”老人缩成一团,跪倒在地,眼看着茶叶化为污泥。雨水打在茶叶粉末中,每一滴都激起一阵蓝光,随后的每一下荧光都越来越弱,最后彻底冲散。
“你们要敢乱动,”为首的士兵对着人群大声说着,其他诺克萨斯人集合整队,开始一步步撤出村子。“就试试,看我敢不敢把这地方烧成灰。”
“渍蠡!”那个艾欧尼亚老者仰面朝天,对着雨水厉声嚎哭。“渍蠡!”
俄拉斯感到有人抓住他的肩膀。
“走了,”提涅芙说着,始终盯着那群士兵,看着他们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你看到那些艾欧尼亚人了吗?”俄拉斯说,“我们的战友别想活着离开这座镇了。”
“不该我们管。”提涅芙重复了一遍。“你可以等到饿肚子以后再开始同情他们,剑僮。现在我们必须抓紧赶路了。”
“他喊的那个词,”俄拉斯回头向身后望,但脚步继续跟着提涅芙,“是什么意思?”
“渍蠡,”提涅芙说,“是一句脏话,他们专门用来称呼我们这些来自‘俘虏之地’的人。意思是蝗灾。”
蒂法莲芝就在村外等他们。符文工匠的长剑握在手上,剑身表面的翡翠色纹路发出幽幽的光。
“刚才是什么情况?”她问。
“我们附近的一座哨站昨晚被偷袭了,”提涅芙说,“估计是纳沃利兄弟会。看起来哨站的军官派出了部队沿路巡逻,或者只是让他们给当地人制造点麻烦。”
符文工匠思索了片刻,“有人看到你们吗?”
“没有。”提涅芙答道,“从镇上的气氛来看,我觉得明智点就不要继续逗留,更别想买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