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锡蒂又好像变回了孩子。
她一边跟野兽幼崽打架一边挨骂长大,只不过她从来没有高过父亲的胸膛,也没有看过任何一张缺乏希望的脸庞。
田埂里面随处都有可以采摘的浆果,野兽会在部落外的雪窝里面产下后代。
锡蒂曾经沐浴过完整的冬日暖阳,也曾经感受过被举上肩膀的短暂喜悦,雪落在回风锁桥上,每块钢铁都冻得让旅行者缩手哈气。
她的成人礼被父亲的葬礼替代。
山塌了。
父亲曾经用背影挡住的责难接踵而至。
她抗下所有,拼尽全力,从那天起这条命就再也没有属于过自己。
锡蒂没有告诉过肯恩。
她在桑顿卡亚的瞭望楼上喝酒的时候,已经很久都没有穿过盔甲和战旌束袄以外的衣服了,如果酒能够给她更多的勇气,或许在多次擦肩而过时,会有上前的脚步吧。
锡蒂的回忆崩塌了。
她双目失明,眼前只是闪过漆黑和白芒,似乎还有轻微的敲击声,但那其实是刀尾猫死亡后她滚落在的焦土上了而已。
锡蒂想要回到梦里,至少,在模糊的意识还残留时,把自己葬在梦里。
但她看见单调的色彩里面出现了短暂的闪烁。
蓝色?啊,好舒服的暖阳。
不烫,不扎眼。
锡蒂便抛弃了那走马灯般的梦幻回忆,想要回到现实,可这段路实在太长,她拼尽全部力量,最终也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这斑驳的色彩便是人生最后的光景。
但是锡蒂感觉这色彩还在摇晃,视角模糊,或许是因为有人在搀扶她。
“是他吧。”
“他抱了我吗?”
“哎,焦黑的尸体会不会很丑。”
“会吓到他吗?”
“他会难过么,他会记得我多久?”
……
肯恩拼命在摇头,双手从来没有僵硬过。
他浑身的骨头都在颤抖,嘴里说不出话来,经验值溢出的流光在他眼里变成了龙卷和瀑布,即便如此也都是浮在四周,没有找到能够附着的肉体。
她燃尽了灵魂,旧神没有留住她,你也无能为力。
肯恩见过罕姆辛使用冬母献祭的样子。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要崩塌了。
他的身体和灵魂都不听使唤了,除了颤抖和难以言说的窒息,便只有深深的绝望,那颗殷红的炭火缓缓断开,落到了锡蒂的身上。
肯恩想要去拿开它,却无能为力。
他急得涨红了脸,也没有办法移动被残躯压在身下的手臂,于是他哭着弯下了脊梁,流着无声的泪水想要用嘴将那炭火挪走。
别再让她受一点伤了,求求你。
肯恩弯腰的片刻,泪水便彻底模糊了视线,但在哭声出现前一秒,有温暖干燥的东西碰到了他的嘴唇。
她想用他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心中最后没有说出口的话。
亲吻在北境没有特殊含义。
但锡蒂临死,都以为肯恩是个南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