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了。他不过是以秦国邯郸监门作皮,但是骨子里想的什么,还是十几年前纵横家的那一套。”
“纵横家?”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孙炳大惊,一屁股摔在地上,“这……”
“你说没错,他是心中有鸿鹄之志,正愁着没地方施展呢。若不是邯郸郡守给了监门一职,恐怕他要做更大的事情。”
三人都在原地发懵,萧何独自坐在上座,一个人愁眉不展的。过了一忽儿,萧何才感慨道:
“如此看来,这邯郸郡守赵郡公实在是治世能臣。恐怕他一早就看出刘季这老小子的心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按照秦国的律法,无事聚众,这是乱纪。我想从刘季第一次率众起义声称要建立一个郡县的时候,赵郡已经注意到他了。”
陈丕不理解,“既然赵郡发现了这个刘季有这样的野心,那为什么不一开始直接处死他呢?”
“这个赵郡守,我早年听过他的名字,他是秦吏中比较温和的一派,安抚怀柔,早些时候极力支持皇帝陛下新政,属于支持新政的在野一派。他本来也就不用严刑峻法这一套,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杀伐就能彻底解决的了的。”
“尔等可知,自我为地方秦吏一来,见识了许多人。像刘季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楚地的宋义不就是如此吗?可是杀了一个宋义,还有一个刘季,再杀一个刘季,明儿又出个张武。”
“如今遇到的这些事,陛下早在十几年前就预料到了。威胁天下一统大局的,不仅仅是六国旧贵族,还有那些想要晋升但是没有机会的人。如果这类事情解决不好,那么两者之间就要争的鱼死网破不可。”
陈丕应道,“那依照大人之见,赵郡安排刘季做一个监门,难道刘季就满足了吗?既然都差点弄得鱼死网破的局面了,如何他还能安心做个邯郸郡守呢。”
“这就是我佩服赵郡公的地方。我听人说过,他有阴谋和阳谋之论。所谓阳谋,以大势压倒对方,让对方心服口服;而所谓阴谋,则是身无大势,所以以诡计除之。”
“如今像刘季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要想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些事情,就必须要用阳谋。让他做监门,一来是让他看到帝国有重用他们这些人的心思;二来是以监门的位置辖制他;三来,让他看到帝国百姓在大治之下过上的都是什么日子。”
“这就是我萧何佩服赵郡公的地方,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也能运用阳谋。刘季是个聪明人,当他成为了邯郸监门,结识了那么多人,有些事情,他不会放不下的。”
三人都听了,自然都对赵完佩服的五体投地。但是他们也用诧异的眼神仰望着萧何。
“尔等为何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郡公,属下发现您自从做了郡公之后,就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谈吐变得很高雅不说,和我们这些人说话时句句不离帝国。”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不过是为了懂我的人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孙傲听了,更是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萧何。“孙傲不才,也是为了懂得欣赏自己才华的人尽本分。”
陈丕笑了笑,也上前道,“丕才疏学浅,但是一直仰慕和佩服司空的为人。丕是为了自己欣赏的人而尽本分。”
三人说罢,一起大笑一番,笑声响彻驿馆院落。
孙炳一直记得这个下午,三人的对话和笑容从那以后就刻在了他的心上。后来无论孙炳遇到了什么大事,他经常会想起那个下午。在孙炳的内心深处,被种下效忠帝国的种子。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萧何大司空这样的人捍卫帝国,还有未曾谋面的赵郡公;与此同时,这个世界上,有人为了一己之私蠢蠢欲动,也有人为了报答知己之情风雪夜行,无怨无悔,以之为乐。
那一年的邯郸郡驿馆里,有一处院落中满是缤纷杏树,颗颗黄杏结在树梢之上,黄澄澄,金灿灿。而院落之上,则是蔓延不断的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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