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老者一个个站在洞口前,望着这谒者令的马车在绝尘而去。
是时,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他问这些老者们。
“自古以来,这磨磨完了,就要杀驴,以绝后患。我等都知道身处何地,此乃先帝之陵墓所在。众位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更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轻重吗,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对皇帝的使臣说这样的话呢。这不是徒劳无功的事情吗!”
“我们心中自然有数。可是年轻时被富贵功名迷了眼,如今老了,忽的发觉这金山银山堆得再好,到时候也不过是存放白骨一具的地方,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话说的,众人都听着觉得有道理。只是自然也有人想到如今躺在陵墓了那位。
是啊,人都死了,修建这样豪华奢侈的陵墓,又有什么意义呢,也不过是存放一具尸体罢了。
老丈继续道:
“之所以说那些话,也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罢了。此生再无他愿。若是这话也不说,怕是死了都难瞑目。”
一群人聚在一起,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那些工匠们,分到了肉食,神色倒也没有那么轻松。
只是老年人自顾自的为迟暮伤感,可是年轻人们却攥紧拳头。他们一定要走出陵墓。
岩穴处,山风呼呼的刮,这喝肉汤的人走了一拨,可是其他人又不敢凑上前去,只能猫在地上蹲着,紧紧看着火苗在窜,闻着肉汤的香味。
底层的百姓,压力过大,找不到宣泄的地方,只会把暴力和愤怒宣泄到更弱的群体身上。
秦国修建陵墓的士卒,本身就是被淘汰者,在暗无天日的地宫里劳累了多少年了,却连地宫主人的面都见不到,重重压迫之下,自然对这些刑徒施加以最残酷的鞭打。
若是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时代的风气逐渐低糜,那往往是从顶层开始败坏的。如果主上不能够赏罚分明,不能够正视听,那么内臣就会借机攀附权力,而外臣得不到皇帝的信任,被迫退出权力中心。
但是现在,帝国的至暗时刻已经过去。至少关中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就像是生长在岩石下面的杂草,所有想要出头呼吸新鲜空气的杂草,只有那几条狭窄的裂缝作为途径。
只是现在,压在这些杂草头顶的巨石被人挪开,一时间所有的草木都可以自由地、笔直地向上生长。
也只有这种情况,才能称之为成功的改革。
古来秦国历史上,已经有过一次成功的改革,自然是商鞅变法。只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再一次见证了秦国的制度变革。帝国的黄金时代,还远没有落幕!
……
……
……
咸阳城。
将要日暮了,夕阳如血,残照大地,十二座金人闪着红光。
章氏兄弟两个人在殿中面见皇帝。
“陛下,这些工匠们都是先帝在天下各处招揽的工匠,一个个都身怀绝艺。今朝我来拜见陛下,他们还想要让臣为陛下托话,请陛下放归他们。”
“尔以为此事可行乎?”
“百工之中,巫医乐师,以工匠地位最高,因为其最实用。一个国家可以没有人唱歌跳舞,但是怎么能没有人打造车轮,修建房屋呢。这些工匠既然都身患绝技,可是又知道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连外人都本不应该随便接触。”
“若是放归山林,实则是养虎为患。故臣请求陛下,单独设置别苑,让这些人居住在此间,将工艺技术编纂在书本上,汇成百工之术,流传后世,也好为后人所用。”
“可。”
这夏辰听了,总觉得不大对劲。编纂百工之术,这是要把这些工匠们最后一点用处都给榨干啊!
还以为这章平心肠和脖子一样直,没想到做起事来,竟然这么讲究。
非但没有伤皇帝的颜面,还变相把这些老家伙都给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