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左右,上了茶水,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繁星点点。兄弟二人都躺在座椅上,脱了鞋子坐在席上,十分随意。
章平小心翼翼的问:
“莫不是宫中出了事?”
“陛下来真的了!”
“什么真的!”
章邯拧着眉头。
“你知道如今的少府是谁吗?”
“老隗相之子,隗吉啊!此人却有老隗相之风!听说他自称天下的书,他读了一半!半夜睡不着,就起来看书。不爱黄金,不爱美女,是我们这些人难以企及的。”
章邯听了,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只干瞪眼看着章平。
章平寻思着,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又想他兄长如今是护军都尉,天下的将士们都归他管。章平立刻坐正了。
“你还记得老隗相为什么被罢免吗?”
“据说是在朝堂上因为太过耿直,直言劝谏先帝谋事,惹怒了先帝,所以被罢免了。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从前先帝在咸阳城遇见老隗相,还停下车来,命中车府令下车代先帝问候隗公呢,后来又赐了好些东西给隗公。”
“先帝……”
章邯这是头一次这么思念先帝。
先帝以贵族自居,贵族统治庶民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先帝才不在乎庶民的想法!但是二世,他现在做的太过了些!
“兄长这是怎么了?陛下来什么真的了!”
“陛下似乎正在筹备,打压欺压庶民百姓的人。”
章平听了,却莫名高兴!
“这不是好事!孟子曰,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先帝虽然威震天下,但是不得人心。陛下为百姓赞颂,天下呈现出祥和的景象,这不正是好事吗?我想陛下口中的盛世就快要到来了!”
章平不知道章邯在慌张懊恼什么,自己接自己的话头说:
“咋们章氏,本来也是庶民出身。我至今都还记得小时候给大户人家做雇工放羊喂牛。也正是因为陛下待庶民之众好,所以我才分外钦佩陛下。若非真的心怀苍生的人,怎么会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推行新政呢。”
章平越说,章邯却越是不高兴。
章邯觉得,他今日来找章平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当即就要拿剑离开,却被章平拉住!
章平主动道:
“阿平知道,兄长如今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只是阿平能力有限,又没有什么野心,想必兄长也是觉得阿平帮不到兄长,所以才不把心里话说出来,那阿弟也就不再问了。只是母亲这些日子在我府上居住的久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兄长,兄长既然来了,何不去看看母亲!”
章邯今夜特别想见见家人。
他很慌张,他从一个庶民崛起到今日这样的地位,历经了多少磨难,做了多少违心之事!但是他却觉得,因他而受益的二弟和母亲,离他越来越远。
胡子拉碴的章邯这才开口道:
“这么晚了,母亲怕不是睡了?”
“不会的,母亲这个时候还在给阿满缝衣服呢。”
“你府中仆人这么多,为何不去让下人缝衣!还劳动母亲亲自缝制衣服,难道你不知道,母亲如今已经六十多了,早已经老眼昏花!”
章平笑道:“兄长莫恼!母亲只是做些针线活打发时间罢了。否则漫漫长夜,如何消愁呢。”
“愁从何来?愁从何来?”
章邯连连逼问,章平无言。
这个时候,二人的母亲却不请自来。
“愁从富贵来!”
木门被用力推开,进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头到脚,素衣布鞋,全无珠光宝气在身,若非身上流露出和章邯一样的冷酷,谁人也想不到这是堂堂帝国护军都尉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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