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冯去疾的肃穆严正,精明老练,冯毋择却是鹤发童颜,脸上端着笑,一团和气。
虽然不知他年轻时是身材是何等健壮,但是眼下,他已然个严重身高缩水的小老头了,又瘦又矮,像是个小猴子。
那身崭新的冕服在他身上,十分不相宜。
据说他闲着没事做,经常在城西钓鱼,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老臣拜见陛下。”
“老君侯免礼。赐座。”
冯毋择始终脸上带着笑,这反而让扶苏感到不适应。他弟弟死了,他居然还笑的出来。
“令弟之死讯,朕今日早朝时听说了。”
殿内顿时一阵静默。
皇帝提了这件事,冯毋择自然脸上笑意淡去。
扶苏续道:
“丞相一生兢兢业业,为秦国立下无数功劳。若今日朕不是被其他大事耽搁了,朕定人会亲自驱车前往,吊唁丞相。”
借口罢了!
二世分明是为了王戊的事情故意冷落去疾。政事堂的事情,他早就已经听说了。
“丞相是帝国的栋梁,一夜之间,忽然倒塌,如今朝中定然是群龙无首。陛下心中甚是痛惜。”
“老君侯所言极是。”
沉默了半响,扶苏主动问道:
“听闻老君侯早就不问朝政,久居府中。昨夜丞相驾崩,老君侯忽的前来,莫不是前来责备朕没有前去吊唁丞相。”
冯毋择忙作揖:
“臣岂敢,朝中大事要紧,臣的弟弟久病,如今去了,不失为命数。臣并不怪陛下。臣此番来,乃是为了替兄长安排后事?”
扶苏听了,自然不高兴,向后甩袖。冯去疾的后事,属于冯家家事,到皇帝跟前来算什么。
“哦?安排后事?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竟然安排到了朕的章台。”
高人说话,本该句句藏锋,但是此番事情特殊,冯毋择也不打算再卖关子了。
“臣与去疾膝下都各有一个嫡子,只是臣的儿子冯雍并不堪委以大事。”
南阳郡郡守,扶苏还记得他。
冯氏和王氏闹得不可开交,正是因为这个冯雍。当时扶苏还感到奇怪,他亲生父亲听说此事后一言不发,反倒是冯雍的叔父冯去疾为他出头,正面刚王戊。
扶苏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他完全不认识这个冯雍。
“臣身享爵位,本该传位臣的亲子冯雍,只是冯雍享他祖父的爵位,是为右更。”
【右更,爵位名。秦、汉二十等爵的第十四级。右更与第十二级左更、第十三级中更,均以更卒之将为爵位名。
“更”指更卒,即轮流服役的士卒,其爵处更级之中最大仅次于少上造的高等爵位,在商鞅改革前是职爵同体,是九卿中第一,地位显耀。】
南阳郡,本为秦楚之交重地,距离关中又近,地广人稠。观众本位制施行,南阳郡是缴纳赋税最多的大郡。虽然和冯雍搜刮民脂民膏脱不了关系,但是始皇帝才不管这些。而冯去疾反而因为这个能干的大侄子受益不少。
“老臣曾经答应臣之弟,日后会将爵位传给臣的侄子冯劫。只是老臣没想到,却是臣的弟弟先走一步,留下老臣独身一人。”
话说着,冯毋择脸上留下两行清泪。
“臣耄耋之年,却遭遇这样的事情。”
冯毋择呜咽着,用袖子抹泪。
“老君侯节哀。朕也舍不得丞相。”
“陛下,臣今日前来,是为请陛下让臣履行臣先前与臣之弟的诺言。臣请陛下将臣的爵位这就传于贤侄冯劫。”
大室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冯毋择笃信,这件事,皇帝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二世也应该清楚了冯家人的态度。
扶苏此时才明白原来这才是冯劫的底牌。
“老君侯之请,朕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只是如今先丞相刚刚病逝,此时为事,怕是有些急促吧。”
正常人哪里会在弟弟死后第二天跑去向皇帝为侄子讨要爵位?
冯毋择听到这话,自然又哭了。
“陛下,老臣闻讯,可谓痛心疾首啊。老臣怕舍弟头七尚未过,老臣也要入土了。若是此事不早些定下来,非但舍弟九泉之下不能安息,老臣也心中有所牵挂啊。老臣愚见,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啊!”
这耄耋之年的老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扶苏还还能推辞。
倚老卖老,就是冯毋择这样了。
(这几天有事,断更少更的,很抱歉,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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