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揣测朕的心意吗?”
扶苏语气很是平静,但是眉骨间已经拧起一座小桥,额间更是生起愤怒的皱纹。
霍成见状,心知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曾经有人告诉过他,在皇帝面前为事,务必要谨言慎行,切忌不可揣摩皇帝的心思。
但是他现在已经是犯了大戒。
“请陛下恕罪,臣只是为了替陛下分忧而已。”
扶苏的脸瞬间阴冷下来,这样的皇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巍峨高峻的大山被冰雪大封,冷淡,但是却以强大的气魄压向面前两个小人物。
夏黑也是心中一阵阵发颤。
皇帝冷冷的道:
“对朕而言,只要朕身边的人乐于安分守己,朕高兴时就会给他分一杯羹。但不肯安分守己,一心揣摩朕心意的人,朕也绝不会姑息。朕日后不想再看见你出现在朕的身边。”
“陛下——臣绝非揣测陛下心意,臣只是希望助陛下一臂之力。这世间人大都是欺软怕硬。陛下若是能拿出先帝十分之一的杀伐之气,朝中诸臣也必定慑服于陛下的威严。”
这话说的,却有几分道理。
而皇帝要的也是这样一帮人,能帮助他做恶事的人。
二世看着一脸虔诚恭敬的霍成,脸上居然还没有慌张恐惧之色,扶苏自然做了新的盘算。
扶苏一言不发,他确实在重新衡量霍成的话。
夏黑忖度一番,霍成一家在咸阳城也不算是没有依靠,他今日说这番话,自然是为了更得皇帝陛下的信任。
而且,他也受过旁人的指点,要想做到高位,就一定要获取皇帝陛下的信任。
想想皇帝陛下如今最缺的是什么,正是一个可以帮助皇帝陛下承担恶名的人。
霍成之所以说这样的话,想必也是看到了皇帝的短处。
“陛下,臣以为,霍卫尉的话所言极是。先帝的属臣池武也曾对臣做过这样的告诫。陛下心中怀有仁义,不好嗜杀,然而先帝的臣属,多为天下赫赫有名之士,不仅如此,朝中的武将更是杀伐果断之辈。”
“陛下柔肠,于百姓是为福,但是不动刑杀,怎能震慑群臣呢。臣也愿意为陛下铲除违背陛下意志的所有人。请陛下明察。”
扶苏皱眉。
“夏黑,你这是在为霍成求情?”
霍成低着头,但是不敢乱动,只能用眼睛的余光微微看着夏黑的步靴。这个黑蛋,长得黑也就罢了,心也是黑的。
早知道我就应该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向皇帝陛下进言,谁想到他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还帮他说话,倒显得他是心怀大局的人。
“陛下——霍卫尉侍奉陛下的时间比臣还久,霍卫尉对陛下可谓一片忠心。但臣今日说这番话,并不是为霍卫尉求情,只是为了帮助陛下铲除对陛下不利的人。”
“朕岂有那么容易就被你们二人的话触动,冒犯于朕,触帝王之大忌,难道还要朕赦免不成?”
霍成见皇帝陛下并未像先前那般生气,于是复请:
“陛下仁义之名在外,有些事不好动手,还是请陛下交给臣来做吧。”
扶苏听了,只是悠悠问道:
“朕为天子,有什么不好亲自动手的。”
“朝中功勋世家累累,皆为积帝国军功爵制而起,从前先帝废除军功爵制,休战养民,已经激的军功世家离心。如今陛下继位,但是军功世家却又重聚一堂,只因为陛下要在帝国改革制度,陛下接连触动军功世家大族,但是却不能有效的遏制朝中军功世家大族的反对。”
“而军权之事,岂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决定。臣见陛下面对丞相和大柱国这样的老臣都十分被动,先帝之治烙印在诸臣心头,难以磨灭。陛下何不另起他族呢。”
“须知自古以来,贵贱有别。陛下贸然提拔庶民进入朝中,只是凭借着陛下的信任,如何能与朝中累世的贵族相抗衡呢。贸然提拔庶民,怕是会给陛下落下更多为人所议论的是非罢了。”
这样一番振聋发聩的话说出来,皇帝自然感到震惊。
这便是和赢秦氏同出一脉的霍氏吗?
但是霍成的野心也在扶苏面前暴露无疑。
在扶苏看来,这个霍成日后极有可能成为一个权臣。
霍成哪里知道,他在努力彰显他的智慧还有实力的同时,已经遭到了皇帝的忌惮。
二世眼底泛着阴沉。
此人确实是个大才,只是居然在他身边蛰伏了这么久,可谓颇有隐忍之心。
但是霍成说的确实不错,二世对贵族否定的是否太快了。咸阳城中和他不同姓氏但是却同宗同源的宗室可谓多了去了。
而要成立皇党,宗室本身就是最佳的选择。扶苏已经有了人选,这人就是公子子婴,但是这个人他比较顽固了。
他并不赞同扶苏的所为,尤其是在这立儒学为治国之道的事情上。事实上,大部分人都认为秦二世是改革改的走火入魔了。
霍成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扶苏一下子清醒过来,皇党的建立,可以从现在就开始了。
“都是些不经之谈。”
霍成听了,自然不服,
“今日这般造次,朕不可不罚你。”
霍成听了,一下子双腿变得酥软。
“陛下——”
“你先前不是说你愿意为朕洗马?那就去马厩带着那一千金吾卫先去学着驭马吧。”
霍成听了,却不知该忧还是该喜。
“谢陛下——”
霍成有些失落的来了马厩,为的只是给皇帝陛下驯马。
驯马,是奴隶才做的事情,但是皇帝却把这件事交给了他做。
而且他霍成,可是堂堂咸阳宫的卫尉,手下掌数万郎卫,今日这般惩罚,可谓是将他霍成的面子也给丢在了马厩里。
霍成面如蜡色,踉跄着步子走近马厩去牵马。而他选下的一千兵卫也被迫来了马厩。
马厩里只有狭长的小小一方天空,而霍成身后还有一大堆兵卫,他们都穿着单马甲,腿上绑着马裤,头上顶着偏左的发髻。
霍成带着他们先是给马洗澡,随后就是给马喂草,这干着干着,自然有人心中发起火来了。
“难道陛下要让我们这些军中最壮勇的人来做马奴的活吗?”
在群体之中,只要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有人附和,这附和的声音就会越来越大。
但是这个对象是大秦帝国的皇帝,他们不敢大声声张,只是小心翼翼的听从霍成的命令,等到洗马、喂马完之后,纷纷牵了马出去就要套在战车上。
驯马,主要驯的是战车上的马。
这需要力气非常大的人才能通过轭架牵拉骏马,控制马的前进方向。如果不是皇帝稍后亲自驾临,霍成真的以为,挑选的金吾卫其实是给皇帝陛下做仪仗队之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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