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
王翦忽的肃容,皱皱巴巴的脸,像是干枯的树皮。
王贲听了,自然不解。
“父亲,您让我罢官,这就意味着,我再也不能做将军了。如今蒙武老将军逝世,而今军功爵制要废,这两件事,都在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此时正需要能够安抚人心的将军出面,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向陛下提出罢官的请求呢。”
“陛下若是得知我有这样的想法,非但不以为我是在帮陛下,反而以为我是在威胁陛下。”
“以陛下之尊,如何能受得了他人威胁他呢。父亲哪里是帮着儿子出策,分明是教儿子引火烧身啊。”
王翦听了,微微定神。
“这废军制,散兵卒,到时必要收兵权。你公然支持皇帝改革军制,朝中那些大臣,早就将你若作眼中钉,肉中刺。”
说着,王翦微微敲了一下王贲的头。
王贲自然一痛。
“父亲!”
王贲很不理解,他都这么大了,父亲怎么还打他呢。
王离偷偷听着,差点笑出声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王翦一脸愤怒。
“你正是因为知道,废除军制,就意味着诸将手中将不再有兵权,而早在分封之议被定下之后,你就已经开始在盘算这件事了。”
“但是你很清楚,陛下究竟是什么心思。在陛下眼中,这世上就没有阻碍,如果有,那也只会化为灰烬。”
“你自以为我王家功高,届时这兵权被散的事情,轮不到自己头上,所以你老早就在盘算着,一旦陛下要收回诸将兵权,到时候,你如何在朝中自保。”
王贲听了这席话,自然一脸窘迫。
“所以当你发现陛下对太子的责罚其实是保护,你更是打定主意,要站在皇帝和太子一边。但是你根本就不明白,天无二日不是说说罢了。”
“或许当初太子离开咸阳,本就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如今太子回到咸阳,那才是皇帝的主意。”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如果他真的忌惮一个人,不会留他活到明天。”
“所以,从今天起,你要远离这两个人。”
“贲儿,莫要自作聪明。为父在朝虽然时日短,但是军功显赫,朝野上下无人能及,身居彻侯,享尽荣华富贵,这才朝中,已经是无人能及。但是这又能怎样呢。”
“我曾经不过是个庶民,渴望功名利禄;于是我便靠着这双手,成为秦国功名显赫的彻侯。”
王翦说着,摊开了他的双手。
这双手上,皱纹横生。
“可当我到达这样高的位置,功勋朝中无人能及,可是却发现,所谓功名,也不过如此。”
王贲听了这话,自然心中惊讶。
“贲儿,不要贪恋权势。打仗,是我们父子擅长的,但是运筹帷幄这种事,你并不在行。在朝中为官,稍有不慎,便可能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说着。王翦将干枯的大手搭在王贲宽阔的肩膀上。
“贲儿,听为父的一句劝,趁早收手,将兵权交出去。”
“如此,一来遂了你为陛下尽忠的心,二来可保我王家世代平安。否则,你便是硬趟这摊浑水,小心到时候把命搭上。”
王贲听了这样一番真心话,自然是豁然开朗,可是他很快便开始摇摆不定了起来。
王贲脸色一黑。
“父亲的意思,我公然支持皇帝陛下,是已经和朝中列将树敌了吗?”
“其不然?”
王贲听了,自然僵硬的抽抽嘴角。
“难不成,你认为你在这件事上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这下,王贲坐不住了。
“我听说,所谓权,便是择。天下大定,军功之弊如此明显。焉有不废之理。我若是此时和诸位将军同仇敌忾,反对革制,反而会引得皇帝陛下震怒。还不若,顺势而为。”
王翦听了,很是无奈。
“一门二侯,难道你认为,还有比这更高的荣耀?多年前,我曾遇见一位高人,他告诫我,物极必反,盛极则衰。”
王贲听了,却还是道:
“父亲有父亲的道理,我自有我的主张。我只知,我不愿就此解甲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