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父,二师父……”
宇文英双眼含泪,一声痛嚎。
他拔剑在手,就要冲前作战。
碧灵蛇姬一把拉住,看向远处那奔腾而来的五千大军,眼中微带恐惧。
“英哥儿,去不得啊,南人有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要让多罗吉上师和安蛮师兄死得没有一点价值,想报得此仇,也不争这一时长短。”
“是啊,殿下,陈平此人已然成势,军气如龙,就连地榜排名十七的多罗吉大师,都被生生打死。
论单打独斗,此时已无人可挡,须扬长避短,以军阵胜之。
否则,后果堪虞,此时情境,已不是能不能胜得此人的问题,而是能不能逃得生天的问题。”
原秋倒是还算冷静。
身为谋主,他说话习惯于从大局着眼,直接说出真相来,的确是不怎么好听。
宇文英闻言一愕,恍如冷水浇头。
愣了好一会,看着自家好不容易收拢而来的各门各派江湖好手,被那支军队一个冲击打得稀碎,心里直滴血。
终于不得不承认。
这一战败了。
一败涂地。
有些时候,不得不接受失败,接受技不如人的事实。
想到前段时间,自己带着众高手,追在对方身后,直追得那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差一点点就可以斩杀。
结果,神鹰死后,自己觉得计划失败,再去花费太多心思,追杀这么一个小卒子很没意思,就回军兴庆府。
此时想来,恍如一梦……
曾经,曾经是有机会,把这心头大患直接铲除的。
那是最好的机会。
而自己,就那么错过了。
再遇见时,就是损兵折将,处处受挫。
不但是代表着大势的沧龙印被抢走,更是连手下依为干城的两位老师,以及那数十位江湖高手,一战全没。
让人怎么接受得了。
“退吧,只希望崔家能够挡住此獠,否则,错过今日……沧龙印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大肆扩军,就能站稳足跟。
再想攻他,就很难了。”
宇文英强行恢复冷静。
心中却想,幸好,幸好自家叔父宇文昭得了援兵,如今十万奔狼骑已经攻破天门,三日破得文渊府,一府八县已然降服,麾下大军更是达到十五万。
只要打破临山府,就能兵临兴庆,震慑清江府,威胁大离右京陪都。
面对这等大军,崔家当不至于反复无常。
只要他们还有想法,有欲望,就会成为北周的一柄利刃……
宇文英视线扫过神气十足,威风凛凛的姬玄歌,心中闪过一个隐晦念头。
是的。
他此时已经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前些日子,这位姬家宗室王爷世子,还低眉顺眼,此时眼见得要靠着他力挽狂澜,气势也不一样了。
一次性,把潜伏在兴庆府内的两万精兵拉出来。
这位,虽然只是想展示一下崔家的底蕴,但也未必没有亮一下膀子,提醒自己记得曾经许下承诺的意思。
“十三殿下休得惊惶,只不过区区五千人马而已,实在不堪一击。
有我那几个舅舅出手,拿下陈平头颅易如反掌。”
姬玄歌轻摇折扇,漫不经心。
也难怪他有此自信,如今崔氏三杰,三支军马,呈品字形,从三个方向已然围拢。
就等陈平军马冲阵,一头扎进口袋之中……
到时三面出击,就算他麾下兵马再怎么精锐,也是死路一条。
更何况,宣武卫的兵马精锐程度到底如何?别人不知道,他姬玄歌能不知道吗?
靖海王府坐镇这片土地已然二十年,最精锐的兵马,已经被自家老子靖海王挑选进入靖海卫中。
宣武卫中的士卒,说白了就是一些吃不上饭的苦哈哈,全是三流弱卒。
经过张连山多年操练之后,倒也培养出了几分血气。
但先天体魄根骨的差距,导致这支军马算不得厉害……比起乌合之从好上一点,也只是好上一点点而已。
‘我惊惶个毛线。’
十三皇子宇文英虽然听得刺耳,心中嘀咕。
此时,却也不好给姬玄歌脸色看。
只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有劳世子全力以赴,若是此战得胜,助我北周取得兴庆府,配合叔父大军拿下天南。立下大功,异日这南王之位,舍你其谁。”
“正是如此,今日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姬玄歌轻佻归轻佻,却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
虽然对自己这方的兵力很是自信,他还是挥了挥手,身后大旗招展。
旗语传出,固山县方位那支五千余人兵马,发一声喊,已然拦腰杀出。
首先接战的不是正面相对的崔玉宏,也不是黄叶县方向的崔玉林,而是崔玉泽。
此人挥动流金斩将刀,身着金甲,胯下黄马,身上血焰腾腾,在两千骑,三千步卒军气的的灌输下,呈锥形尖阵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双方还没接战,两千骑已然弯弓搭箭,射出两轮箭矢,然后抽出弯刀,呈弧形状,斜斜切了过来。
却是并不与陈平军阵锋矢交手,而是侧面切割。
咻……
箭如雨下,刀光连绵,左面固山县崔玉泽军,就如一个磨盘,把陈平麾下五千军,磨去薄薄一层。
数十上百军丁惨叫着扑倒在地。
更有十余骑倒地。
尤其厉害的是,随着崔玉泽骑兵切过,三千步军,已是滚滚荡荡,顺着打出的缺口,向前推进,一步一喊,杀声震天。
左翼刚刚迎接冲击,右翼崔玉林两千骑却是以反方向,同样弧形,同样挥动流金斩将刀,斜斜切掠而过。
一沾退走,并不恋战。
只是杀了百十人,两千骑呼啸走远。
身后步卒滚滚上前。
“是二龙出水阵,阵分阴阳,相互呼应……不能让二龙交错,否则,咱们这五千军会被冲散切割,全军覆没。”
韩小茹这两天挑灯苦读,把一字腾蛇阵练得烂熟的同时,也对天下各大阵法有了一些了解。
此时看着左右各五千军,如同游龙一般盘旋绞击,同时,落下一堆堆的步卒。
心中一震,就看明白了对方的阵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龙出水阵,最怕就是出水。
别看那些步卒跑动攻击之时全无章法,乱七八糟左一堆右一堆……
但是,等到两边锥形锋刃骑兵交错合流绞击,这些步卒,就会化为八门金锁,把自己这支军队军气割裂,化作一把金锁死死锁住。
到时候,对方有军气,己方无军气。
打起来,就是单个战将对敌上万兵马。
怎么拼得过?
更何况,对面正前方,还有着另外一支大军,正虎视眈眈,已然开始冲锋。
隐隐护住二龙出水阵阵眼,呈天地三才之势。
蓄势以待。
不管不顾的直接迎战对面之敌,身后大军就会损失殆尽。
要是转身迎战,对方战将在前,锥击贯穿,又是攻己腰背。
“好阵法。”
宇文英也是叹息,南朝占据这中原肥美之地,良将英才层出不穷,只可惜,成也繁华,败也繁华。
这些人才学虽高,脑子虽然好使,却是士气低落,没有敢战死战之心。
占得上风之时,自然是无往不利,一旦出现挫折,立即屁滚尿流。
分而化之,离而间之,轻而易举的,就能把这些英才收入囊中,为己效力。
眼前这阵法虽好,已是自家的了。
“那是当然。”
姬玄歌面上闪现一丝得色。
崔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自己得其力助,江南这片膏腴之地,终将到手。
岂非好过那位头脑不太清醒的父亲,整日里抱残守缺,心甘情愿的做一个闲散王爷。
这年头,不管头上是大离还是大周,自家拥有权柄才是最重要的。
“宣武卫,完了。”
他转头望向身边两个老者,低眉拱手道:“等会,为防备那陈平狗急跳墙,还要劳动长老动手,万万不可让其逃脱。”
“此事易耳,请世子放心。”
两个老头轻声笑道,目光如鹰盯着场内,身上衣袂飘飘,颇有一种乘风而去的气度。
这两人自然不是别人,而是崔家荣勋堂长老,崔云、崔浩。
崔家借助姬家王爷世子名义,掺杂进入天下之争,为了这个外孙的安危,可谓是下足了本钱。不但派出中生代领军三杰来协助,带来了崔家三分之一的精锐兵马。
更是不遗余力,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出师未捷身先死,把荣勋堂长老也派了出来保护。
荣勋堂长老,一般是各世家隐伏暗子,年轻时就选家族英才,悉心教导。
暗地里化名行走天下,打下赫赫威名,年老时,荣养在家族之中,也不再争夺天下排名,只为家族谋,不至世家生死存亡之计一般不会出动。
如崔云、崔浩两人,就是先天巅峰,武意圆满的高手。
二十年来,从未出手……
这一次,再次踏入江湖,已不再是为了自身名望,只是为了家族更好的发展。
对他们来说,姬玄歌此人,就是家族大兴的种子,是最佳投资目标,绝对不容有失。
任凭是谁,想要挡住这个目标的实现,就要有被碾压成齑粉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