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经意就想到,在马车上张惊鸿满是憧憬地在她耳边说道,太后命人寻了一株瑶池仙兰入宫,不知在斗花宴上出现时,会是何等的摄人心魄、万众瞩目。
现在,她可以告诉张惊鸿了,那枝瑶池仙兰,的确美得不似凡物,让人一见便要流连神往。
如果这枝花不是出现在她面前的话,她很愿意用毕生所学说出数不尽的溢美之词。
可惜,在魏震凤眸逼视之下,她只觉头皮发紧脊背发寒,一丝一毫的欣赏都生不出。
她的脑子甚至有些混乱。
原来,方才魏震动手斩下她鬓间的花,是这个意思……
巨大的反差带来的震颤过后,涌上来的却是无尽的尴尬、羞恼和无措。
这个登徒子!
顶着她湛亮晶莹仿佛能喷出火的眸子,魏震握剑缓缓逼近,语气中满是跃跃欲试的威胁:
“若不然,本王可以帮你。”
虞兰娇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便是长久的沉默。
她素来自傲于自己的才思敏捷和口齿伶俐,此刻却是难得地词穷。
虽然她明白了魏震的意思,可此刻若簪上这枝瑶池仙兰,岂不是将她和魏震之间的纠葛公诸于众?
虽则她心中并无心悦之人,虽则魏震在大周地位超然,虽则她自问跟魏震之间并无逾矩。
可时人对女子本就苛刻,她若传出这种事,蜚短流长之下只怕连虞衡的清名都会被玷污。
魏震眼底的震怒和阴鸷逐渐深浓。
向太后所要瑶池仙兰时,他并未考虑过男子送花给女子代表着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将好的东西捧到虞兰娇面前。
可他毕竟不是傻子。
此刻,虞兰娇愿意簪张君何的花,对他却推三阻四,无疑说明了什么。
一个吃醋的女人是可怕的,她可以从温婉端庄变得恶毒尖酸。
那么一个吃醋的男人呢?
魏震全身的血液都涌进了脑子里,阴鸷的视线宛若锁定猎物的猛兽,死死盯着虞兰娇。
就在他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虞兰娇心头忽然警铃大作!
她太知道魏震的高傲和无所顾忌,若真惹怒了他……
虞兰娇太知道魏震的不拘小节和张狂无顾,此刻竟连深思下去的勇气都没有,飞快地伸手抢过逐月手中的木盒,“啪”地一把盖住。
顺便也挡住了旁人探究的视线。
“多谢王爷赏赐,兰娇的发髻松了,可否容我下去重新梳妆。”
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脸上没有露出一点心虚的神色。
该死,她为什么会有心虚这种情绪?
魏震仍旧紧盯着虞兰娇,间或冷厉地扫视张君何,还有试图挡在虞兰娇身前的魏泽中。
虞兰娇接下瑶池仙兰的动作的确消了他几分怒火,可也仅此而已,脸色却依旧冷得吓人。
以他的霸道强横,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推三阻四讨价还价。
他让虞兰娇当众将他送的兰花簪上,虞兰娇居然敢推拒?莫不是她还想着跟哪个男人继续不清不楚?
依他的脾气,是打定主意要给虞兰娇一个教训的。
要么就让她当众低头承诺,除了他此生绝不会和别的男人有什么牵扯。
要么就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当然了,最后一种可能,他是决计不会接受的。
可虞兰娇就这么微微抬头,一双雾蒙蒙的眼珠似乎带着哀求,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那么静悄悄地看着他。
魏震气势十足的话到嘴边,下一刻就全然烟消云散了,甚至还带上了几分不忍心。
于是魏震更生气了。
他沉着脸,冷峻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耐烦,语气更是奇差,说出来的话却让虞兰娇如释重负:“去吧。”
虞兰叫如蒙大赦,行礼之后便离开花园往一旁的厢房去了。
只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慌不择路的意味。
明正帝觑着魏震的侧脸,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道:“虞衡死了,你跟他的纠葛怨恨也该烟消云散,何故如此刁难他的女儿。”
是的,刁难。
这是在场众人一致的认知。
他们没看清盒子里装的东西,只能从魏振冷厉的脸色中探着他心情决然称不上好。
魏振神色莫名地逼视四周,看得这些勋贵士族俱都瑟瑟垂头,心头止不住发笑。
这些人,都认定是他逼死虞衡。
可笑,虞衡分明死于明正帝的懦弱畏缩!
他只是,拒绝被虞衡的愚忠胁迫而已,这就成了罪人?
他本对这些污名不屑一顾,可却不能不在乎虞兰娇的看法。
若虞兰娇也认为他是害死虞衡的罪魁祸首,是她的杀父仇人……
魏振缓缓握紧腰间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