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娇心中一动,出了德康院后,便拉着李枝的袖子:“成日憋在府里,实在无聊得很,不如今日去街上逛逛。”
李枝原还在失落李芙去福宁寺上香竟然不带自己,如今听虞兰娇相邀,忙不迭地应了。
如今当家理事的是小郭氏,她们要出门,自然方便。
一刻钟后,虞兰娇姐妹并李枝坐着马车自侧门出了府。
“听说致宁斋近日出了套极为精致奢靡的璎珞禁步,不如咱们先去那看看?”
李枝饶有兴致提及此事,虞兰娇和虞兰萱对视一眼,笑意吟吟地应下。
马车才停到致宁斋门口,就听得内间一道骄横高傲的声音,“叫你们给我包起来,照做就是,磨磨蹭蹭做什么,莫不是不认得我是谁!”
虞兰娇脸上扬起的笑意,瞬间一滞。
“凭什么给你包起来,买东西总得讲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看中的,掌柜的,给我包起来!”
黄蔓茵干脆地上前挡住掌柜,在柜台上重重一拍:“什么先来后到,我早就看中了,昨日,不,前日,比你早多了!
再说了,你看中了又如何,你有银子吗?看你穿得这般寒酸,身上怕不是十两银子都掏不出,这套璎珞要多少银子你可看仔细了,是八千两,不是六两!”
跟黄蔓茵对峙的一男一女,穿得的确简单,身上的料子只是寻常软罗,样式也早已过时。
黄蔓茵自诩尚书嫡女,自然生出几分轻视,伶牙俐齿挤兑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两人俱都气得涨红脸,似是从未见过这般会胡搅蛮缠的女子。
其中锦衣少年咬牙恨声道:“不过八千两银子,怎就拿不出来了,方才我们早就付了一千两定金,又派了下人回府取银子。
倒是你,你口口声声要掌柜的将璎珞包起来,从头到尾可没见你掏出过一文钱!”
黄蔓茵仰着头,倨傲道:“这铺子就是我家的,我要拿什么东西,还用得着掏钱!
付了定金又如何,掌柜的,将定金退给他!”
什么?这铺子是她的?
那一男一女本对这套腰带十分喜爱,此刻听黄蔓茵这般强横的口气,登时也恼了。
“好好好,今日我可算见识到什么叫店大欺客,什么叫捧高踩低。
不过一套腰带禁步,你若不想卖,何必摆出来。既然摆出来了,偏又说是卖不成,你莫不是在耍我!要退定金是吧!”
少年气得拳头握紧,铜铃大的目光瞪向掌柜,长臂一伸一把揪住掌柜的衣襟,举起拳头威胁道:
“既是你们背信失约在先,这定金,给我三倍还来,若不然,我砸了你这铺子!”
他话音刚落,围观的客人们纷纷叫起好来。
致宁斋往日并不算有名的珠宝铺子,这几日来铺子里的客人,大多都是被那套白玉禁步吸引,慕名而来之人。
如今见铺子主人如此做派,便是再好性子的人,也不愿跟这种粗鄙无礼的人做生意,俱都议论谴责起致宁斋和掌柜的来。
而掌柜的面色涨红,面对众人指责的目光却无言以对,更不敢驳斥黄蔓茵的话。
僵在那反倒坐实了那店大欺客的说法。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虞兰娇,眸光森冷如冰。
“哦,原来这致宁斋是表姐的铺子。这倒是奇了,我恍惚记得,这铺子是我名下的,莫不是表姐仗着刑部尚书的势,私自在府衙过了契书?”
虞兰娇清悦的声音荡出,但见她身姿笔挺,唇角含笑看着黄蔓茵,口中的话却毫不客气。
“春橘,你去府衙问问,致宁斋契书上头,铺主究竟是谁?
若如今铺主真换成了表姐,我虞兰娇少不得要告上公堂,告黄家一个以权谋私,霸占他人财物之罪。”
黄蔓茵听虞兰娇毫不留情地戳破自己的谎言,本就生出三分心虚兼恼怒。
又听虞兰娇三言两语便扯上了父亲的官位,还要去府衙查证,登时心中一惊,三步并两步跨到春橘身前。
“站住!不许去!”
虞兰娇掩住眸中怒芒:“怎么,莫非表姐有其他证据,证明这铺子是你的?若是有,还请拿出来。”
她一步步逼近黄蔓茵,伸出一只白嫩细腻的手掌,摊到黄蔓茵面前。
激得黄蔓茵眉心狠狠一跳,口不择言道:“铺子是你的又如何,我是你表姐,我看上了你什么东西,难不成你还要拒绝我,反倒让给外人吗!”
虞兰娇敛眸深深地看着她,“原来表姐也知道,从小到大,表姐要我什么东西,我都无有不依。”
说完这句话,她眸中透出深深的悲伤。
两颗眼珠乌溜溜如同两汪黑色的玛瑙,让人对她悲凉深寒的心生出无边的怜意。
虞兰娇缓缓收笑:“那是因为我将表姐当成亲人!可表姐又将我当成了什么?可有将我当成妹妹!
我父母双亡,家中又没有别的长辈,这间铺子不仅仅是一间铺子,更是我们姐妹安身立命之本。
表姐今日到铺子里大吵大闹,对着客人冷嘲热讽,可有想过若是致宁斋垮了,表姐还是刑部尚书嫡女。
我们姐妹呢,难道要沿街讨饭去吗!真到了那时,以表姐的凉薄和蛮横,只怕会将我们姐妹也看作外人一流吧!”
她语气逐渐激烈,眸子里写满痛心、无奈,还有一丝隐忍的怨怼,围观之人无不动容。
便是那本来无比气愤的一男一女,此刻也面露不忍。
黄蔓茵却是气得指甲掐出深深的血痕,虞兰娇,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抹黑自己,如此不给自己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