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氏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闭嘴。
吴氏却拈着帕子擦了擦唇角,“枝姐儿心直口快,只是一会,当面可要收敛几分。虞姑娘毕竟是虞相的女儿,身份清贵无比。
老爷又素来仰慕虞相人品,对着他的遗孤,自然能照拂便多照拂几分。咱们做内宅妇人,略等上一等也是应该,只不过,就是可怜了老太太,累着身子骨。”
这番话一出,李枝脸上的郁卒和恼怒简直浓得能滴出水来。
李府二房老爷不过是个六品员外郎,往日在李府,李枝素来是以李芙为首。
这倒无妨,李芙为人高洁沉稳,又素来照拂幼妹,她对李芙的人品心服口服,自然愿意敬重。
可虞兰娇?
往日便听说她为人骄纵,生活奢靡,喜好打扮出风头,一直就是李枝最不喜欢的那类女子。
如今她失势,非但不肯低调行事,听说还在奇珍斋当众闹事,不但打了承恩侯府萧秋儿的脸,更抹黑奇珍斋的名誉,让摄政王丢了颜面。
这样的女子,不但让前去迎接她的芙姐姐久等,还让祖母强打精神,和一屋子长辈等她,她配吗!
扫到她脸上的隐怒,吴氏勾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
二房夫人小郭氏是李府老太太的娘家侄女,李府几个姑娘中,李芙身为长房嫡女,自然最得脸面。
可说起最得老太太欢心的,自然是跟她有更深血缘关系的李枝。
同样,在这府中,最关心老太太身体的,当数李枝。
李治中早就叮嘱过吴氏,虞家姐妹入府,吴氏身为李家主母,定然不能表现出不喜和不慈,以免落人口舌。
可她身为后宅妇人,自然不比李治中目光长远。
要她心平气和地养着三皇子的妾身,给自己的女儿养一个对手出来,她是万万不愿的。
这才刻意安排虞兰娇晚到,就是为了挑起李枝对虞兰娇的不满。
李枝此人自小被郭氏惯着长大,才智容貌本就不如李芙。
如今给芙儿当脚踏石,帮她料理虞兰娇,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那头,虞兰娇下了马车,带着虞兰萱在二门外等了许久。
不远处的下人隔着假山,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听说虞府的姑娘风华绝代,盖冠满京,我看也不怎么样嘛,哪比得上我们大姑娘端庄雍容,华贵高洁。”
“这是自然,听承恩侯府和淮安侯府的人说,这位虞二姑娘生性小气,又张扬跋扈。
以后到了咱们李府,咱们可得小心着点,千万别犯到她手上。”
“这么吓人?那她一定心狠手辣了,看她那副狐狸精样貌,真叫人害怕,可千万别让我去伺候她。”
虞兰娇将帕子捏得死紧,极力忍耐才没有扭头就走。
满院子的人都在盯着她。
不,只怕整个李府,整个京都都在等着看她的反应。
若她有一丝一毫的失态,明日整个京都就会将她不堪的名声传遍。
“住口!”
一声轻斥传来,姗姗来迟的李芙终于露出身影,莲步轻移到虞兰娇面前:“两位妹妹,我来迟了,走吧,这便带你去拜见母亲和祖母。”
她虽然竭力打扮得端庄温婉,甚至刻意穿了一身织锦妆花白蝶裙,可站在一身素衣,不施粉黛的虞兰娇面前,仍旧显得无比黯淡。
这一认知让她脸上的笑容勉强了几分。
虞兰娇不卑不亢地笑着,“多谢大姑娘引路。”
身为女子,她自然看得出李芙神色中的自卑和倨傲。
更看得出,那些冒犯她、嘲讽她的下人,都出自李府主子的授意。
但看李芙这个嫡长女对一切心知肚明,虽呵斥了下人,却并未出言惩罚,只轻飘飘让人住口,便可知李府的态度。
明知李芙想看到她惊慌失措,想看到她畏惧沉郁,虞兰娇便偏不让李芙如愿。
跟在李芙身后,她甚至什么都不必做。
只要抬头挺胸,继续展现她的美丽、优雅、气度、轻灵,李芙自己就会狠狠折磨自己。
果不其然,一路绕过小花园到了正堂,李芙已经面沉如水,脚步也不由自主越走越快。
跟虞兰娇并肩而行,对京都所有女子来说都算得上酷刑。
两人刚进了正堂,李枝便好不尖利地出声讽刺:“素来听闻虞家姑娘爱好打扮,如今一见才知名不虚传。
只是没想到,死了父亲服丧的姑娘,还在容色穿戴上费尽心思。说好酉时入府,却硬生生拖到戌时。若再迟上些许,便能赶上午膳了。”
随着她这一声,老太太郭氏骤然醒神,身子一颤,倏地睁开眼:“用午膳了?快快,扶我起来!”
李枝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到郭氏身边坐定,搀着她的身子将她扶起来,眼睛却仍旧冰冷地看向虞兰娇。
“祖母拖着病体等你这许久,你若有心,就该向祖母磕头请罪。”
虞兰娇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李芙。
酉时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