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懒懒一笑,那双原本雾蒙蒙让人怜惜的双眸,逐渐云雾散尽,露出让人不敢直视的清明和高傲。
虽是还未及笄的年龄,身上却偏偏散发出历经千帆后才会有的强大自信和傲骨。
怀宁县主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今日,果然是她小人之心了。
虞兰娇,她的刚烈,她的自信,她的正直,她的善良。
明明这些品质放在一个家破人亡的小姑娘身上,该是会让她们这些世家贵族嗤笑并不屑的。
可怀宁县主偏偏喉咙发紧,浑身上下好似被什么东西点燃一般,满是羞愧和崇拜。
她手中捏着这张药方,明明可以一开始就拿出来,自己为了治疗斑秃,定然会强压着萧秋儿让她息事宁人。
可她偏偏不,她用自己的能力说服怀宁县主主动出手维护,又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最后关头,才拿出这张药方。
她是想告诉自己,她对大皇子,对淮安侯府,只有感激,没有利用。
这张药方也不是交易,而是纯粹的报答。
怀宁县主甚至毫不怀疑,即便刚才自己没有被她说动,出手阻止萧秋儿,虞兰娇也不会拿出这张药方来威胁自己。
盖因她本就如此高洁孤傲……
见怀宁县主接过药膏,虞兰娇才露出些许释然,又深深看了众人一眼,才转身往来路走去。
一旁的三皇子,亦是被虞兰娇的举动震得心绪不平。随着怀宁县主出声维护,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此刻他突然生出一丝后悔,方才自己为什么没有站出来帮她一把,此刻虞兰娇定然将他恨得彻底。
一种隐隐的失控感传来,仿佛有什么刻在他血液中的东西,正随着虞兰娇的失控而彻底离他远去。
虽然他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可这丝毫不妨碍三皇子心中的慌乱。
看着虞兰娇单薄清瘦的背影,他快速提步追了上去。
虞兰娇面无表情地往前,远远离开人群,走了没两步,手肘处就传来一阵大力,接着背部就贴上一副温热的身躯。
三皇子钢铁般的胳膊紧紧钳制住虞兰娇,逼迫她靠在自己怀中无处躲藏。
这怀抱,虞兰娇无比熟悉。
前世无数个绝望的夜晚,她全靠着对这一份温暖的渴望,才在群狼环伺的境地之中坚持下来。
可此刻,她却只觉被冰冷急欲吃人的蟒蛇缠住,满是滑腻恶心的杀机。
“你方才是故意的吗?”
三皇子的声音很冷,神色也很冷。
冷到让人误以为方才受欺负、被冷漠以待的人是他而不是虞兰娇。
若非场合不对,虞兰娇简直想发笑。
魏卓言,他凭什么,他哪来的脸,在这么伤害了自己之后,还有勇气来质问自己。
果真是皇子,便可以倨傲地对待所有人吗?
她虽然竭力保持着面无表情,可灵动的双眼中,若有若无的嘲讽还是激怒了三皇子,让他心里涌出更多的怒气和被轻视的羞恼。
“为什么要像怀宁县主示好,为什么要关心魏泽中!
你这么贴上去,别人不会说魏泽中如何,却会说你恬不知耻水性杨花!你难道忘了,你是谁的女人吗!”
他的声音,即便是气怒至极,也显出几分柔情,听上去好像在关心虞兰娇的声誉。
前世的虞兰娇,在绝境之中,便是如此被他偶尔流泻出的一丝柔情打动,死心塌地为他付出身体。
可他真的是在关心吗?分明是借着关心的旗号在指责,在束缚,在训诫,在管制!
“我是谁的女人?这话谁都有资格来问,唯独三皇子,似乎没这个资格了吧。
你我之间的婚书已经在衙门销毁,我们早已没了干系。日后三皇子大可再去找高门贵女,不必与我这等落魄女子纠缠不休。”
“虞兰娇!”
三皇子的脸色难看了下来,“你明知我不是这样的意思!”
气怒之余,他心底又生出几丝快感,果然,虞兰娇是在为退婚的事跟自己闹别扭。刘氏上门羞辱她,想必真的让她伤心了。
她又是这般纤细敏感的一个人,素来对自己格外依赖,怎么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过得艰难,你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多次嘱咐要我好生照顾你,往日我对你,难道不妥帖周到吗?
只要你乖乖的,日后我还是会站在你身边为你解决,你又何必与我犟着。”
他的声音只冷厉了一瞬,又迅速恢复了温柔。
听在虞兰娇耳中,像是个魔咒,时刻提醒虞兰娇,万事该顺着他的心意,他的准则来做!
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他竟还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