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姜氏(2 / 2)

她的供诉很平静,像说着一段和她无关的经遇。

“民女不敢状告平邑伯将民女奸辱,因那时,民女非良籍,而为平邑伯府的奴婢,奴婢无权自主,生死荣辱全凭主家决断,可民女必须说明,是平邑伯授意民女,让民女想尽办法诱惑七公子,平邑伯还告诉民女,七公子的仆从追风会配合民女行事。”

她话刚说完,姜季就要动手:“你休要陷害平邑伯,你这个逆女……”

姜母也哭道:“冬至,我的孩儿,你可不能胡言乱语啊,你之前分明不是这样的讲的,你知道你现在刑堂上说谎,我和你爹,定然只有一条死路!”

姜氏侧过脸,看着高举着巴掌但毕竟不敢扇下的姜季,以及她的生母,看着他们,也像看见了一个虚影,那个虚影是过去的她,从刚知人事时,就活得胆颤心惊,有如坠入地狱的那个人,虚影在冲她微笑,冲她挥手,转过身,扬长而去。

“从前为奴婢时,我没有父母。”姜氏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她的吐辞异常清晰:“声称是我父母的人,你们都在告诉我应当如何取悦玉娘子,因为只有取悦她,学得她的几分本事,日后才有望取悦大主公,成为大主公的贴身侍婢。

你们可知道玉娘子从来就不让我吃饱肚子,因为必须保持纤细的腰身,她教给我的所谓的本事,我从来就难以启齿,你们可还记得,有一年新岁,我因为实在饥饿难忍,拿了一个蒸饼吃,你们……一个将我痛打一顿,一个也是冷眼相向,你们当时都说是在为我好,我只有服从玉娘子的教令,日后才免于辛劳。

可你们知道吗?我从来就不怕辛劳,我宁愿当个扫洒浣衣的粗使奴婢,虽然辛劳,却不会忍受……耻辱。

阿娘,我最后叫你一声阿娘,我当时是怎么求你的?我不愿意为侍妾,可是你又是怎么说的?你说我如果不听教,只有死路一条,会死在我亲生父亲手里!!!从那之后我什么都不敢跟你们说了,我们多少年不见了?从十四岁,到而今,我是死是活,你们真的关心么?平邑伯早就厌弃了我,因为我为了保持这羸弱的身段,早就伤了根本,一回,在服侍平邑伯时,我被他弄伤了,他却以为是我来了月事,嫌我晦气,将我痛打一顿,我差点就死了,倒是玉娘子还有几分心软,照顾了我几十日,她跟我说,让我别怪她,她也是为了活着。”

姜母放开了女儿。

“是平邑伯逼我,陷害世子及七公子,若我不顺从,必死无疑,我也想要活着,因此只能央求大女君,大女君是好心人,听明白了我的言外之意,不忍看我无辜丧命,于是真将我带回了居院,大女君甚至没有半分为难,我虽想活着,却不愿尽丧良知,而且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我听平邑伯之令行事,到头来也只有死路一条,我唯一的机会,就是相求大女君能助我离开平邑伯府,我当时想,哪怕是行乞街头,只要能讨得一口残羹冷炙,也比一直以来活得轻松。

是我主动告诉大女君平邑伯的阴谋,我没想到大女君竟然会为我考虑周道,大女君说,唯有替我赎籍,才能真正保我安全,大女君当时想的是等世子归来,他们与平邑伯摊开商量,劝得平邑伯息事宁人。

可我太害怕了,我听说我所谓的阿娘数番寻来别苑纠闹,就知道平邑伯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平邑伯哪怕放过了世子,也绝对不会放过我,是我求得大女君先替我赎籍,也是我央求大女君不能让平邑伯的内应追风知道我的去向,同样是我,希望大女君能在平邑伯发作之前,替我找到终身依靠,如今我当然不害怕了,我不仅已经脱籍,还真正觅得了一个好男子,他知道我的过去,但他并不嫌弃我,且他还根本不惧平邑伯,他说了,倘若平邑伯再敢欺凌我,他就去台城外敲登闻鼓,他是大豫的士卒,受到了陛下的表彰,他根本不惧平邑伯这样的恶霸,他说北赵铁骑尚不能使他畏惧,何惧区区老匹夫!!!”

“刁奴,你们好大的胆子!!!”

“父亲息怒吧,姜氏只是转述唐鑫的话,唐鑫可不是我平邑伯府的私兵,他现在,已然为东旗军的校尉。”

顾耿也是微微笑:“平邑伯你先是将姜氏赐予世子,关于如何安置姜氏,其实理应由世子主张,平邑伯难道不知道,因虞铎父子事案引发的争议,朝野诸多儒士经过数番理辩已经达成新的共识,婢为婢,妾为妾,一家之中,奴婢可以互易,但妾却不能如此。

诚然,你当姜氏为你侍妾,但她却是奴籍,你将她强赐予世子的行为,本审还不能确断你是为父不尊有悖人伦,然而根据已经察明的案实,现姜氏现已放良,且亲自到堂,说明了案情,你却当堂威胁姜氏……本审也会如实呈报陛下,关于一应案犯应当受何处罚,你们耐心等几日总会有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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