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怀没把话说满,明面上表示她对苏郢的调查进度并不清楚,实际则是让听的人自己揣度她话中之意。一旦有疑念产生,再坚定的心智也不得不动摇起来。
陆平笙瞳仁轻颤紧缩,眼睫缓缓遮下,盖住眼底逐渐复杂的情绪。
他虽然已有猜测,但对公主的话只信四分。窃银之事他未亲自动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在此案中现身,苏郢手中绝对不可能有他的证据。
但...户部侍郎康荣旗和刑部侍郎闵无端这两个蠢货,已经暴露了痕迹。说不定苏郢早就查清了他们在运送赈银时所做的手脚,若继续放任下去,必定引火烧身...
他已错失了端除秦氏的良机,绝不能为了眼前这点失利招致更大的祸端,看来只能暂时忍了这口气,先从此事中脱身干净了。
“公主莫急。若是如此,苏大将军确实不是良人。不论如何...您切不可答应他的条件,大周公主怎可由他人辱没?但合离这件事并不容易,还请公主容我细想计策。”
萧月怀感激万分,擦去眼泪向他作揖:“那便多谢三郎为我筹谋了。”
陆平笙见状,欲上前将她扶起,却无意中牵动了伤口痛得摔了回去。
萧月怀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三郎...你、你没事吧?”
郎君憋着一口气,疼得红了脸,冲着公主摇摇头后,压着嗓子喊了一声:“锦衣!”
小婢女从珠帘外奔来,朝床榻上一望,便见陆三郎向她使了个眼色,于是立即领会,转身搀着怀成公主,温婉亲切地说道:“我家郎主该换药了。公主不若在外间等候一二?”
眼见对方赶客,萧月怀也不再逗留:“不必了,我该走了。若再留于此,传闻该不好听了。”
萧月怀知晓经过昨夜之事,陆平笙已不敢轻易对秦氏出手,眼下再由她透露苏郢手握铁证的消息,足以令他放弃此次击垮秦氏的机会,以求自保。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继续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
将近晌午,萧月怀一身疲惫地踏出陆府,抬眼一瞧,只见大将军府的车辇停在旁侧的巷落里,苏郢正负手站在车前,望着府门前的一棵柳树出神。
她登时生出一股寒意,立刻萌生了逃跑的想法。谁知还未落实,那郎君便开口唤住了她:“公主,该回府了。”
萧月怀神情不佳,尴尬笑道:“我闷得慌,还想再去散散心。不如将军先回去?”
苏郢未言二话,脚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车辇里拽,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请公主与臣一同回去。”
除了笃定,他的语气里还夹了些恼怒。
萧月怀想起那只因为吃了桃花羹而呕吐不止的狸奴,当即来了气,用力甩开他的手,横眉冷眼道:“你当你是谁?敢命令我?苏郢,我看在你替大周戍边守疆、劳苦功高的份上,才尊称你一声将军,不与你争执吵闹。你莫要得寸进尺!”
此话落罢,她果断拂步离开,无有半点犹疑。
苏郢没有再追,看似无意地撇了一眼陆府门匾,袖中拳头慢慢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