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白收功以后, 找了一圈，在岩石的最边缘区域找到图灵。她的身上泛着浓郁血光，正跟一群鬼物近身搏斗。这些鬼物没有固体形态，与鬼钨石溢散出来的黑雾浑作一团完美的融为一体, 诡异的是图灵一打一个准, 而柳小白如今也能把它们看得清楚分明。

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图灵打鬼, 便将神念落到自己体内，经脉骨头内脏上都让地气烙上黑色的纹路，上面还溢散着煞气腾腾的黑雾，就连丹田里也多了层黑气落在丹田底部。

他在元婴境的时候，丹田里盘膝坐着一个婴儿模样的元婴, 待他修炼到化神时, 元婴长成元神融入神魂之中，丹田只剩下精纯的灵气。如今多了股与灵气截然不同的黑色力量，它们竟然能相安无事地待在各自占据的区域。他身上的气, 跟鬼修、尸妖身上的煞气极像，但又隐约有不同，没有鬼气和尸气。鬼修身上的叫鬼煞或阴煞之气，尸修身上的叫尸煞之气, 他身上的这个相对那两个要纯粹点, 有个名字，叫地煞之气。

修炼煞气的，在修仙界都会被归为邪门歪道, 跟邪修划到一块儿。

柳小白坐在岩石上，手托着下巴，满脸无语地看着假装没看到他的图灵，喊了声：“哎,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杵这儿半天了，你想无视到什么时候？过来看看我！”他说着话，手指指布满纹路的头皮，以及额间的那一道。

这都开口说话了，图灵只好放开按住猛揍的鬼物，去到柳小白身边，说：“这个好办，你换个造型，我保证你能迷倒一群女修。”

柳小白心说：这是换道型的事？这是修炼道路都让你给换了。

他问：“什么造型？”

图灵说：“你把身上的浅色衣服换成黑衣服，发型弄张扬一点，眉毛不用修，你这剑眉挺有锋锐感的，头上冠也换成黑色，弄成张牙舞爪点的。”

柳小白斜睨她一眼，有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试试嘛，效果不好再改就是了。他说：“你把式样画给我，我炼制一身新服饰。”

图灵当即给他设计了一款黑底暗纹绣金饰华丽服饰，交领长袍打底，外加线条感十足的立体大氅，配上凤翎羽翅冠，显得锋利又霸气。她把图样烙刻在玉简中，往柳小白的怀里一塞，说：“喏，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你就自己琢磨着换一个吧。”

她说完，看都没看柳小白一眼，麻利地跑了。

这衣服穿出来，跟修仙宗派、世家子弟全然不搭，妥妥的魔尊风！柳小白一直没把炼体落下，身板比起那些飘逸灵动身形纤瘦的气修，体魄要强壮得多，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肌肉的线条感，妥妥的衣架子身形。他的行事作风本就有着几分不羁，绝对衬得起这身衣服，就是风格可能不是那么好让人接受。

柳小白将神念往玉简里一探，很是有些一言难尽。这是想让他当邪修头子吗？

邪修就喜欢穿黑色的。

他现在明白过来，哦，原来是为了衬托吸收的煞气颜色啊，呵呵！他又想到图灵就喜欢穿火红色华丽的衣服，想来也是为了衬脸上的胎记，对黑色衣服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反正这里没别人看见，试试就试试！

他拿着图样回到洞府，就地征用了曲小楼留下的炼器炉，在储物法宝中挑选质感好的上等材料，按照图灵给的款式炼制了一身玄色长袍。柔和的衣料衬上华贵的暗纹，烙刻进去的符纹泛着淡淡的灵光，穿在身上比起浅色衣服多了些沉稳内敛感。

大部分的修仙者大氅的肩部都没有修饰，呈弧线形顺着肩膀垂下来，显得很是飘逸，图灵设计的款式肩部跟将军的盔甲式的硬挺，他穿上后，显得气势十足，再衬上额心的黑纹，一副满手鲜血很不好惹的邪魔歪道大头子模样。

他又按照图灵设计的式样炼制好冠帽戴上，啧，一下子变成风骚的邪修大头子。

骚就骚吧，也不差这点了。他取出佩饰，系在腰带上，衣领滚边上也卡了几枚防御领饰，肩上挂了两枚肩饰，刹时间，他这身衣服隆重得像要登台唱大戏，又像要去登基。

柳小白穿好衣服，驭风而行，找到又换了地方捶鬼物的图灵，问：“你觉得我这身能穿出去吗？”

图灵盯着柳小白上下打量，哎，还别说，比魔尊还魔尊，这身衣服跟他的气质特别搭，把个人特色全展现出来了。

人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她当乞丐那些年养出来的习气，很像做到真正世家子弟那样时刻端着，经常稍没注意就是蹲路边、蹲树上、歪椅子上，行事嘛，也没那么多讲究。柳小白跟她混久了，也沾上这毛病，向来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跟那些处处讲究仪态的世家子弟很不一样。走在外面，别人看他像世家子弟，跟世家子弟一扎堆，就变成浪荡世家子弟。这身衣服就衬得他又尊贵霸气，又有点邪性！

柳小白见到图灵满眼惊艳两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这衣服合她胃口，心想，也是呵，她画的图样，当然是按照她的喜好来。想来也是，图灵向来喜欢浓颜厚重色。

柳小白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这身衣服挺不错的，衬他！他不满百岁就化神了，显得有些稚嫩，衣服一换，整个人都显得成熟稳重了几分。

他又有点纠结，要不要继续修炼图灵教的炼体功法。这地煞之气修炼下去，会让他整个人都溢散着黑气，往后就是修仙界里的异类了。修仙界实力为尊，只要他够强，爱咋样咋样，别人拿他没办法。就像图灵，战斗力够强，灭几个大乘，想掀了修仙界都成。

柳小白很快想通，挑了个顺眼的地儿，又开始修炼地煞之气。

图灵瞧见他没脱下那身衣服，又跑去修炼了，暗松口气。忽悠过去了，没找她麻烦，谢天谢地。

接下来的日子，她没再收到修仙界传来的消息，而是这一块巨型鬼钨石里的鬼物全部揪出来揍得它们风到她就瑟瑟发抖，说一不敢指二，指东不敢往西，她再给将整块巨石分区，立下界碑，让它们待在各自的地界，不准随意乱蹿。

鬼物的灵智不高，传授高深的功法，它们很难理解，只能先从浅显的入手，等将来简单的学会了，脑子开窍了，再学更高深的。她在各个区域都划了一块地儿，在鬼钨石上刻下适合各个境界修炼的鬼修功法。这样即使她离开了，它们将来也有功法可学。在传授功法的同时，还得教它们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她传了它们功法，让它们变强大了，它们却出去作恶，那就是她造孽了。她在它们的识海种下烙印，谁要是跑到外界去沾了血腥，她能立即感知到，通过种在识海中的烙印，能直接灭杀它们的魂识，从而阻止作恶。等到它们经过修行，能够感知生命美好，有了守护念头后，识海中的烙印会自动消失。

鬼物揍服这块岩石上的鬼物，只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教它们学会功法，学会最简单的做人道理，花了四年半，从快满十一岁的小姑娘，长成十五岁的大姑娘，身高也猛蹿了一大截，五官也稍微长开了一些。

柳小白的晋阶飞快。

别人从化神初期到后期境界，是以百年为单位算，他只花了四年多时间。他额头的纹路变得像能吞噬黑暗的深渊，头皮、颈部以及身上的纹路全部褪去，相貌上算是恢复正常，但身上的气息已经发生明显变化。之前萦绕在他身上的是五行灵光，融入大量地煞之气后，变成淡淡的深紫色光华萦绕在周身，再衬上那身玄色服饰，不注意看还以为他身上罩着的是黑气，有着令人看不透的玄秘感。

当然，这只限于打坐修行的时间，一说话，再一笑，亲和感出来，什么玄秘感、高深莫测、威武霸气全没了！他还喜欢下厨做饭，对着锅碗瓢盆指挥煎炸烹炒，甚至有时候还提着食箱过来送饭，那场面、那形象，图灵不能说不好的，要表扬鼓励，只能在心里默默送他一句好贤惠。

图灵在晋阶金丹大圆满后，又花了一年时间以金灵精锻骨炼体，将金灵气融入骨头中，把骨头打熬得跟金精一样坚固，在打熬过程中，因为灵气汇聚凝结，在骨头上烙刻下一道道灵纹。灵纹成，则是锻骨大成的象征。

锻骨是体修中最凶险的一个境界，稍不注意就是全身骨头炸毁爆体而亡。体修道路艰难，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无法晋阶，便是难在这一道关卡上，这也是修仙界不推广炼体的原因所在。巨灵宗的炼体功法要强很多，大大地降低了锻骨境的风险，而图灵又有天灵图里吸收的大量灵气和血气，再加上她的底子夯得牢固，锻骨大成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只是费时比较长，花了整整一年多点的时间。

一年时间，她的身量又长高了一点，目测得有一米七几。她看过自己的骨骼长势，估摸着身高也就这样了，最多再长一两厘米。

这里难得清静，没有纷争，还有个贤惠的柳小白陪着又不冷清，她便想冲击元婴境，以及炼体的洗髓境。她已经将血肉、经脉腑脏、骨骼都锻炼至大成，只需要洗髓大成，就能冲击金身境。金身境的体修，那就是行走的人形兵器，同境界的化神真君抗不住贴身一拳揍。

以柳小白的修炼速度都只在洗髓境，图灵觉得自己离修炼成金身还早呢。她准备先冲击洗髓境。

冲击洗髓境的时间较长，图灵决定跟柳小白知会一声。她刚到曲小楼留下的洞府找到柳小白，正要开口，忽然听到有轰隆声从头顶上空响起，那声音有点像打雷又有点像地震了，声音略有些远，像是通过空气传到地面，再渗入到地下。

隐约的，她还感到有灵气涌入。

柳小白也觉察到了。他俩相视一眼，同时飞出缝隙，朝着空中看去，只隐约见到远处有异动，待飞到巨大的鬼钨石边缘，忽然看到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洞。

这洞像是撕开空间凭空出现的，在洞的另一侧则是黑漆漆的山，山上长着大量阴属性植物，甚至还有许多尸怪身影。

图灵满脸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山，识海中清晰地浮现起山里的景象，并且感知到旁边不远处就是万顷湖。

没错，凌霄大陆的万顷湖。

空中这个大洞连通的是万顷湖底的尸鬼秘境！

她不由得想，万顷湖旁边的赤钨山，不会就是从这里掉落过去，融合进去的吧。

柳小白仔细打量前方出现的空间，说：“好像是秘境。我们要去探探吗？”

图灵突然好想问，能封吗？这地儿要是被人找到，修仙界的人不需要跨过汪洋大海，就能直捣她的老巢。她说道：“不用，这秘境我知道。我记得你的阵法造诣不错，帮忙摆个阵，把它封起来吧。”

柳小白扔给图灵一个眼神：你太高看我了。

他说道：“这是秘境出入口，想封，得找阵法大师来。”

图灵问：“曲小楼？”

柳小白说：“他的阵法造诣不输炼器。”他打量了番前面的秘境，说：“但估计他的修为不够。这出入口太宽了，溢散出来的气比这块岩石山还足，我怀疑它跟什么大气脉相连，至少得是合体大能来，要是你能请动哪位大乘仙君搭手，或许能封住。”

图灵想了想，说：“我自己来吧。”她抬手招呼柳小白，便想往尸鬼秘境里去，又停下来，说：“回曲小楼的洞府打包下东西，把洞口封住再走。”

柳小白说：“还要回来的呀。”

图灵说：“不回来了，这秘境直通凌霄大陆。”

根据她之前在龙骨秘境里的龙骨魂识中看到的，凌霄大陆是突然出现的，后来又突然消失，那么很可能就是受到无界山秘境的影响，导致时空交错所致。

这地方通凌霄大陆？柳小白被惊到了。她看图灵半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又淡定了下来。随即一喜，说：“那在无界山堵我们的那些大乘仙君岂不是得落空了？”

图灵“嗯”了声，对柳小白说：“你回去收拾东西，关闭洞府，我在这里等你。”

柳小白说：“洞府里都是曲小楼留下的东西，给他留着吧，我不动。我把洞府的防御阵启动了就来。”他说完，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把他俩的生活痕迹抹除掉，将里面收拾干净，又取出灵石把里面的灵器都填得饱饱的，让它们不至于因为长时间没有灵气滋养造成损毁。他把洞府收拾妥当，这才启动防御阵和封闭洞府的法阵，把洞府关好，赶去与图灵会合。

图灵看尸鬼秘境就在头上，领着柳小白往前飞，飞了许多，它仍然还悬挂在头上，而身后的石群已经看不到了，回头望去，到处空茫茫的一片。那感觉，就像是追逐着海市蜃楼一样。

她识海中的感知清楚地告诉她，尸鬼秘境就在那。

柳小白说：“不对，我们飞了这么远，跟尸鬼秘境之间的距离一直没变，这里的空间有异。”

图灵问：“有看不见的空间界壁？”

柳小白点头，说：“这么飞是飞不到的，我们不到合体境，没法破开空间界壁过去。”他取出传送卷轴，说：“用这个！”

图灵点头，说：“行。”

柳小白将灵力灌注到传送卷轴中，定好传送方位，顿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卷住他俩，在空中扭曲出一个直径丈余的旋涡，与此同时，尸鬼秘境的山脚下也出现一个扭曲的旋涡。

他俩只觉脚下一空浑身一轻，便落到了尸鬼秘境中。

图灵落地后，抬起头就看到上方同时出现一片巨大的缺口，连通另一重空间。那里空茫茫的一片黑暗，不仔细看，还以为这就是尸鬼秘境的一部分虚无区域。

她对柳小白招呼一声：“走。”带着他熟门熟路地出了尸鬼秘境，顺着地下水道钻到湖里，刚要往前，便有鬼蛇从旁边的岩石里钻出来，上下打量他俩，待看到图灵左脸上的纹路，咻地一下子蹿向湖面，报讯去了。

图灵回来了！

图灵招呼柳小白，说：“走吧。”

柳小白看到岩石里悄无声息地冒出条体型庞大的鬼蛇，也吓了一跳。这鬼蛇的气息不强，大概只在金丹境，藏匿起来却是毫无声息，连他都没发现。他跟在图灵身边飞到湖面，便见到沿着湖岸有着绵延成片的建筑群，空中、水里到处都是踩着法宝飞来飞去的身影，还有耀眼夺目的五彩灵凤鸟在空中打架，打得羽毛纷飞鲜血飞溅，像有仇似的。一群通体雪白体型庞大的灵蛇还在旁边看热闹。

万顷湖比图灵离开前热闹多了。

最先出现的是老蛇王白潼。她化成人形，见到图灵，抱拳俯身行礼：“见过图灵。”对于图灵怎么突然出现在万顷湖里毫不意外。在她看来，图灵让人摸不准行踪才是正常的。

图灵说：“白姨不必多礼。”说话间，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飞来，脸上不由得漾起笑意，以极快的速度飞过去，唤道：“阿雾！”

阿雾执掌凌霄宫多年，管理着整个凌霄大陆，身上的威势渐隆，通身的气派。在见到图灵时，眉宇间的威仪尽化成柔和的笑意，眼眸里满是惊喜。她望着长得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图灵，说：“长高了！”犹记得刚见到图灵的时候，还是一团被倒拎着往火堆上扔的小娃娃，转瞬间就长大成人了。

图灵笑道：“是啊，我可努力地长身板了。”她美滋滋地挽着阿雾往回飞，又想起柳小白还在旁边，招呼道：“小白，跟上。”她向阿雾介绍：“这是小白，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先天道体小伙伴。”

阿雾被图灵抱着胳膊，抽不出手，朝柳小白颔首，道：“幸会。”

柳小白抱拳朝阿雾行了一礼，跟在她俩身边往凌霄宫去。

图灵到凌霄宫没见到她娘，便问阿雾：“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