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随着几人的说话声,对面紧闭的门窗悄悄地开了个缝,那些弟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江绾几人,双眼放光。
察觉到那些藏匿于暗处窥探的视线,林江绾的神色越发的冷淡,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闻秋秋,只觉得她话里有话,听起来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她径直断了她的话,“我如何都与你无关。”
闻秋秋闻言蹙了蹙眉头,忙低声解释道,“绾绾,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现在爹娘不在我身为你的姐姐,哪怕你不高兴我也得管着你,不能让你误入歧途”
“”
林江绾只觉说不出的可笑,她抬了抬尖尖的下巴,神色冷淡地斜睨着闻秋秋,“误入歧途”
看着她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闻秋秋似是有些害怕,她睁着双鹿眼怯生生地看着她,余光略过身侧之人的长袖,她咬了咬唇,唇上口脂晕出深深浅浅的绯色,她却是强撑着继续道,“绾绾,你现在可能觉得我有些多管闲事,可日后你定会知晓,今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陆师兄他出身高贵,你对他动些不该有的心思只会害了你自己。”
林江绾冷笑一声,她听了半晌总算是懂了她的意思,她只觉说不出的讽刺,“你所谓的为我好便是掐头去尾恶意揣测”
“这份好意我承受不起,你若是真为我好,那便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面对她的质问,闻秋秋面上瞬间失去血色,察觉到周围的视线,她心里慌乱忙想要打断林江绾的话,她连连摇头,眼尾迅速泛起红晕,“我不是这个意思,绾绾你别误会,你若是真这般想,那我我没有想抢你东西的意思。”
见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阎时煜神色冰冷地看着林江绾,他径直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回去。”
闻秋秋一怔,她有些无措地看向阎时煜,“阎大哥”
便听阎时煜冷声道,“回去。”
闻秋秋有些委屈地咬了咬红唇,她深深地看了阎时煜一眼,有些难过地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随之滑落,掩住她眸底的泪意。
半晌,她方才神情低落地回了房间。
一进房门,看到守在门前神色关切的闻涛,她憋在眼眶的泪瞬间便落了下来,闻秋秋猛地扑到了他的怀中,泣不成声道,“阿涛,我真的没有想和绾绾抢,我真的没有”
“她为什么总要那样想我呢我只是舍不得你们而已”
闻涛有些心疼地看着怀中的闻秋秋,他的手轻轻地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闻涛迟疑了片刻,方才柔声哄道,“别哭,一切交给我,姐你别哭。”
他的指尖微微收紧,眸中闪过丝杀意。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便直接给林江绾扣了个大黑锅,连桥面色愤怒地站在一旁,几乎将眼珠子都给瞪出来,然她浑身却依旧动弹不得,她恶狠狠地看着面前两人,在心中将他们喷的狗血淋头。
这两个贱人
破旧的木门再度闭阖,发出道刺耳的嘎吱声,闻秋秋的身影随之消失于夜色之中。
阎时煜斜睨着面前的林江绾,似是第一次认识她般,目光阴骛森冷,他长袖一挥,原本那些被偷偷打开的房门瞬间闭阖,隔绝了他人的视线。
半晌,他方才冷声道,“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给她难堪,她也是一番好意。”
林江绾眼睫一颤。
便觉面前的光影微黯,阎时煜微微俯身,修长的指尖搭在窗台边缘,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她的眸底,往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中此刻却尽是失望,“林江绾,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的目光在那玉牌上停留片刻,眸色晦暗不堪,漆黑眸底漾点波澜,他的神色不再冷淡,带上了些许的不耐烦,与那梦境中的神情缓缓重合。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林江绾的心绪有些复杂,许是往日的记忆太过浓墨重彩,又或许是曾经的那个怀抱太过炽热,林江绾沉默良久,方才轻声道,“变的是你。”
林江绾看着阎时煜骤然阴沉的眸色,神色间带上了丝释然。
自从拜入合欢宗后,他就变了,宗门之人总说阎时煜与闻秋秋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高贵的侍灵师与身负剑骨的天才剑修,天生便该是一对,无数人为之赞叹。
至于林江绾,不过是个躲在新沟里,心生嫉妒满身恶臭的老鼠。
阎时煜对此没有任何解释,他也不屑去解释,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人的言语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会为她挡住天边坠落的利剑,却不会分半点心神与那些流言蜚语。
林江绾初始也并不在意,直到她看到频繁与阎时煜出现在一起的闻秋秋。
阎时煜的脾气越发的暴烈,他像是绷紧的弓弦,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暴起伤人。
他说他在阎家极为疲惫,想要见见她,她便在合欢宗下的山涧等了他两个时辰,子时将近,她方才顶着瓢泼大雨回到合欢宗。
回到宗门之后,却发现与她同个房间的弟子早已关闭房内灵阵,将她锁在门外,她便淋了整夜的雨。
那期间,她甚至顾不得传音纸鹤通讯玉石有多贵,她以为他不慎出了意外,不断地给他发消息,那些消息如石沉大海般毫无音讯。
翌日,她才从闻涛得意的口吻中知晓,昨夜闻秋秋得罪了人被人寻仇,是阎时煜为她摆平的一切。
第二次再遇到阎时煜突然消失时,她只等了半个时辰便直接离去。
直到她熟睡之时,雪白的传音纸鹤落在她的指尖,那端传来他独有的沙哑而低沉的嗓音,他不耐烦地问她为何不说一声便直接离去。
每当她与阎时煜见面之时,他的身侧总有个娇小的身影,像是个活泼天真的小兔子般,软软地哀求他帮些鸡毛蒜皮的小忙,温柔地陪着他为他洗手作羹汤,做他的解语花。
她就像是个旁观者,冷眼看着他们日渐亲昵的举动。
诸如此类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也足够隔应人,哪怕是再热烈的情绪也有淡去的一日,在他们数次的争吵中,林江绾对他的感情早已岌岌可危。
她向来是个自私的人,若是察觉到不对,便会像个蜗牛般抽身退避。
阎时煜对所有女子皆是不假辞色,闻秋秋对他而言却是是特别的,他虽不耐烦,却总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他们开始为此频频争吵,以往,林江绾对此难得地还有些迟疑,她总念着颠沛流离的那几年,直到她看到那书中的一切。
在那文中,阎时煜会带着闻秋秋前往蟠龙界。
哪怕他们那时候并没有彻底闹掰,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她有多么想要这个名额,可为了刺激她,阎时煜仍是决然地带着闻秋秋前往蟠龙界。
那是她第一次闹得天翻地覆,却根本无人理会她的崩溃,闻父闻母满口的仁义孝道,逼着她将那个名额与阎时煜拱手相让。
他们所谓的补偿,永远只停留在嘴巴上。
日后,她想要什么,阎时煜与闻父闻母便会将那东西捧到闻秋秋的面前,他们说,这是为了让她别那么自私,这是为了锻炼她的心性。
哪怕他们知道林江绾与阎时煜关系非同一般,当知道闻秋秋心系阎时煜之时,他们仍是下意识地帮闻秋秋摆平周围的阻碍。
哪怕那个阻碍是他们流落在外,受尽苦楚的亲生女儿。
他们惯来会寻些道貌岸然的借口,高高在上地指责她。
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感受着手背上的疼痛,林江绾脑中前所未有的清明,她抬起下巴,目光清凌凌地直视着面前之人,“阎时煜,我们结束吧。”
林江绾抬起手腕,红宝石手串微微下陷,纠缠于纤细的手腕间,光影摇曳,在那雪白的肌肤与殷红的鲜血之下,剔透的红宝石美的几近刺目。
待看到她手背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之时,阎时煜皱了皱眉头,有些后悔,他微微伸出指尖,便见林江绾似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般向后躲去。
在阎时煜晦暗的眸色中,林江绾不顾手背上的鲜血,首次褪下了那曾经被她视作珍宝的红宝石手串,她轻声道,“这手串今日便还给你,今日之后,我们再无瓜葛。”
阎时煜蓦地瞳孔紧缩,他神色阴骛地看着面前之人,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林江绾在闹脾气,在玩欲擒故纵那套。
阎时煜面色沉沉地看向林江绾,“你威胁我”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他人威胁他,阎时煜嗤笑一声,想着只要林江绾立刻改口,他便当方才的事从未发生过,就此作罢。
他坚信,林江绾离不开他。
林江绾看着他眸底的漫不经心,顶着他阴骛的目光,她将那红宝石放在了窗台之上,“阎时煜,我是认真的。”
她从不会玩那些把戏,她向来言出必行。
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之人,浓黑的眉头下压,他的眸底戾气横生,一股慌乱自他的心底油然而生,阎时煜只觉心口传来阵尖锐的酸涩,闹得他心烦气躁。
他冷笑一声,俊朗的面上没了往日的淡然,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逐字逐句地逼问道,“林江绾,你真的有在乎过我吗”
就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何她能那般轻易地就提出结束分手他们的那些过往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
“你为什么要将别人想的那么龌龊我和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林江绾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阎时煜话音一滞,他似是想到什么,薄唇紧抿,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躁意,“绾绾,能不能别问这个了。”
林江绾只沉默地看着他。
他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你为何就不能信我一次”
阎时煜强忍着心底的怒意,他冷声质问道,“就是因为闻秋秋,所以你要与我结束她日后也会是你的家人,哪怕你对闻家有怨言,那份血缘你也永远割舍不下。”
“还是因为那个陆尧因为陆尧回来了吗”
林江绾听着他的质问,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笑,血缘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于她而言比不得半个馒头,于闻家而言,她也不过是棵摇钱树。
她只是个女孩,若是流落在外的是闻涛,她不信闻家会如现在这般不闻不问,放任他在外游荡十几年。
哪怕她的天赋比闻涛好得多,闻家也只会将更多的资源倾斜到闻涛身上,只因为她是个女孩。
满心的疲惫几乎将她淹没,林江绾冷笑一声,“阎时煜,你与闻秋秋如何我并不在乎。”哪怕没有闻秋秋,他也可能为了朱秋秋,胡秋秋与她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