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就是夏至,天子祭于南郊。
妇人们并没有参与祭祀,不过很容易察觉,大街上调动起来的甲兵很多。还有许多百姓去看天子仪仗、大臣仪仗,城内外比平素热闹了不少。
快到中午时,卢氏才与金乡公主、何骏一起来到永安里的大将军府参加宴会。
男女宾客都在偌大的前厅庭院,不过内宅门楼是敞着的。王夫人告诉赴宴的妇人女郎们,可以进正面那座门楼游玩,因为里面有高台亭阁、湖水小溪。
不过宾客们通常不去大将军的内宅,只在前厅庭院中活动。
午后,女宾们有的在敞厅中欣赏歌舞,有的三五成群地结交闲谈。卢氏主动与秦朗妻子、舅母杨夫人亲近,两人沿着砖石路闲逛,渐渐走到了前厅阁楼背面。
阁楼西侧的厅中,有一间里屋、里屋中还有椒房。上次何骏被廷尉给抓进去了,卢氏与金乡公主过来求情,金乡公主就去过那地方。
卢氏便带着杨夫人,有意无意地带着她登上台阶。卢氏都想好说辞了,回去就告诉何骏、自己某时与秦亮在此间椒房里幽会过。但等到自证清白的时候,又有舅母杨夫人作证!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上了台基。这时正厅中演奏着清商乐,卢氏故意与杨夫人谈论此刻的曲目,以加深杨夫人的印象。
但没想到,卢氏等刚走进西厅后门、竟发现秦亮真的在西厅!
秦亮正与一个长脸白面的年轻汉子、对坐在几筵旁言谈,两人察觉有人进屋,一起转头朝卢氏杨氏看过来。
卢氏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与杨夫人一道向秦亮揖拜。
秦亮见到杨夫人,立刻从筵席上起身还礼,然后言辞简洁、姿态大方地引荐道,“此乃城门校尉王士治。我族兄的夫人杨夫人,金乡公主子妇、卢夫人。”
两个妇人又与王士治见礼。接着卢氏便道:“妾不知大将军、王将军在此商谈大事,打搅了二位,请大将军恕罪。”
秦亮笑道:“卢夫人言重了,既是宴席之间,谈何打搅?”他接着握住王濬的手臂,说道,“只是王士治有事要离京了,今日难得见面,便在这里说几句话。”
王濬也十分配合地感慨道:“仆离开大将军,虽有不舍,却不能不顾正事,此番西行,定不敢负大将军重托!”
卢氏看了一眼秦亮,相貌至今仍是十分俊朗,身材长壮、举止儒雅。难怪当初秦亮出身普通,生活还有点寒酸,她也在许多太学生中看中了秦亮!而且秦亮年纪稍长、身居高位后,又多了一种大方从容的气度。
旁边那王濬官居四品城门校尉,乃侯爵贵族,在洛阳也是比较有实权的官
员了,仪表气质同样是一条好汉,却也在秦亮面前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谦恭姿态,言行神态亲近之余、带着下对上的敬重。
这样大气的场景、谈笑间说着军国大事,卢氏不禁想到自家那些羞于启齿、不登大雅之堂的事,顿时感觉拘谨起来。
杨夫人倒是饶有兴趣地问道:“王将军要去西线带兵?”
王濬微笑着说道:“杨夫人见笑,在下只管辎重军需。”
秦亮道:“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辎重后勤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王濬点头道:“大将军言之有理。”他随即揖拜道:“大将军只管与兄嫂说话,仆便先回宴厅了。”
秦亮还礼道:“卿且在席间等我,一会我们再多饮几觚。”
王濬又向杨夫人卢氏拱手告辞,便从正门走了出去。
“嫂子、卢夫人请坐罢。”秦亮招呼道,说罢自己先跪坐到正位上,双臂轻轻一甩、将宽袖拂到筵席上。他虽然待人客气,但挺拔的肩背、眼睛里的神色,又隐隐露着几分自负。
仲明与十余年前相比、真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卢氏反而觉得很妙。
不用多想她就有明显直觉、对方是个有傲气的人物,偏偏对待她态度又挺好……尤其秦亮喜欢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说话,卢氏便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也同样变成了重要的人!只是一个眼神,卢氏便比受到一般人的拼命恭维、感受好得多!卢氏知道自己就是势利,但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杨夫人的声音道:“我们只是偶然走到此间。”
秦亮看着她,用随意的口气说:“府中以前常在西厅接待女客,嫂嫂等来到这里,倒不让人意外。因为今日宴请的人多,若非恰好遇见,我还没机会与嫂嫂言谈。不过等到家宴的时候,说话的机会便要多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