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追问:若是’摊丁入亩’改革,最得罪的人又是谁?
世家?
叶蓁蓁不确定地回答,总觉得问题没那么简单,又添加了一句:是世家和勋贵吧,他们的佃户和田地最多。
错了,是读书人。
崔维桢直接否决了她的答案,替她解惑道:世家已经成为过去式,朝廷要打压世家,日后根本不足为虑;勋贵之流乃功臣权贵,一切都得倚仗皇家恩典,他们更没有防抗的余地。田地改革最大的困难,是那些还未入朝为官和已经入朝为官的读书人,这些人才是朝廷的根基,不可轻易得罪他们。
叶蓁蓁一开始想不明白,但崔维桢一提叶家村,她顿时恍然大悟。
这年头读书人为什么要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无非是为了权利二字罢了。从考中秀才开始,朝廷就对读书人许以福利,不仅能够免除徭役,还能每月得到官府的补贴,等考中了举人,更是不得了了,挂在举人名下的田地,都可以免除赋税的。
就像崔维桢,他考中举人后举村欢庆,除了村里出了大人物这个原因外,还是因为名下田地可以免除赋税。
当初为了争取有限的名额,叶家村的村民差点要大起来呢,随着崔维桢官职越高,得以免除的数目也就越多,等到他做了大官,良田万顷,家财万贯都不成问题。
崔维桢的情况,是天底下读书人的一个缩影,人家费尽心思考取功名,为的是当人上人,不仅人口税可以做手脚,田税也能免掉,这样天大的好处说收回就收回,他们肯依才怪。
读书人的口诛笔伐是非常恐怖的,但凡惹他们不痛快,史书野史都能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忠臣被造谣成奸臣的都大有人在,试想,谁愿意身后骂名呢?
然而崔维桢的改革事业是注定要得罪这群人的,如果现在替他们创办了书院,有一份香火情在,日后也不知被反抗得太厉害。
读书人也要面子,总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
皇帝这是为崔维桢日后的改革提前造势呢。
叶蓁蓁恍然大悟,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实在是太伤脑筋了。
她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自己智商不足:你们这样走一步想十步,平日里不觉得脑子疼吗?
崔维桢满是学霸的自信从容:转念便来的谋略,何须费脑?
叶蓁蓁:
你牛你牛,我无话可说。
看她一副被打击得不轻的模样,崔维桢终于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的话却分外气人:你不是这块料,就别瞎寻思了,乖。
乖?
我乖你个大头鬼哦!
叶蓁蓁恼羞成怒,照着他下巴就咬了下去,清晰的牙印立马就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下显现出来,心里总算出了口恶气。
明知她会生气,还总是故意招惹她,这人真是越来越欠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