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口气,聂云直起身子猛地抽回了长剑,强撑着理了理满头散落的黑发,右手颤抖,将发束系的有些紊乱,不过在这暴雪的掩饰下却显得没那么突兀,又随手摸了摸眉梢发尾上的白雪,在满是血渍的脸上搓了搓,低头撇了撇本就暗红的袍子,微微松了口气后,昂着头,挺着胸,迎着漫天风雪,一步一步的向着街巷出走去。
以聂云在京都的知名度,不说人人都认识吧,但起码三五人中总会有一个认识的,平时笑面相迎,但若是看见这么一位垂垂欲死的“炼丹青魁”人心叵测,聂云不可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身于别人的一念之间。
暗红色长袍渐渐掩于风雪之下,仿若一位即兴的诗人,悠悠游走于天地之间。
聂云现在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还要差!
原本血月丹的疲惫状态下,还是勉强能保持逃跑能力的,可此时的他,却连走路都显得那么费劲在身体遭受重创的情况服下破脉丹,强行突破督脉关口,带给他的损伤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大得多!
逐渐走进内城的住宅区,周遭总算是多出几道人影。
“聂云长老,好雅兴。”一名曾参加过六皇子宴会的锦衣少年双眼微微一亮,向着那道雪中漫步,红袍染白的身影拱了拱手。
聂云淡淡的偏过头,而后又偏了回去,迎着漫天飞雪,默默走去。
“切,装什么装啊,青魁有什么了不起的,青魁就能不理人了?”锦衣少年暗暗撇了撇嘴:“有种去朱雀大街上装啊。”
狂风呼啸,聂云没有听见,且就算听见了他也不会说什么,因为连理都没理人家,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了,好歹也该点个头意思意思的。
不过,他现在属实是没那个力气了,在不撑着长剑的情况下,他能迈动步子就已是用尽全力了
咚咚咚!
终是来到了那处红木铆钉大门前,其上黑底金字的“萧府”匾额依旧光亮如新,聂云停下步子,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敲了敲。
红木大门顺势打开,其内小厮见着聂云的模样,虽是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满脸堆笑着便请着聂云进去了。
深深呼了口气,吊起为数不多的气力,再次迈动了步伐,顺着长长的朗庭小巷,一路向着小院走去。
“月月,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拉上玲儿,再出去玩一次呀。”萧雪嘴角带笑,抱着韩月纤细的胳膊娇笑道:“到时候,再狠狠宰小云子一笔!”
“我也想啊,不过看这情况,今年恐怕没什么机会了。”韩月摇了摇头,有些可惜道:“这场暴雪过后,估计路面都被封住了吧,等路面解封后,咱们也差不多就要开学了。”
“对哦~~”经过韩月这么一提醒,萧雪也才醒悟过来,随即沮丧的仰起了头:“诶,假期过的是真的快啊”
“晤也差不多了吧。”韩月纤细的玉掌拍了拍红唇,悄然打了个哈欠,道:“外面雪这么大,师弟今天估计要晚点回来了。”
“诶~那我不是又要陪你等他了”萧雪瞥了瞥嘴道:“那么大个人,还怕他丢了不成?”
“那肯定怕啊。”韩月笑眯眯的站起身,信手推开了窗户。
潇潇的北风不知何时悄然溜走,走时亦将天空乌云也是一并顺走,显露出其后的皎洁明月。
月光下,雪如白玉,铺的眼前的世界如同水晶宫殿,纤尘不染。
雪光映照在韩月皎白精致的脸上,她嘴角微勾,双眉舒展,一双透亮的眸子映出天上的皎月。
“那可是我师弟啊”韩月轻声呢喃着。
“什么?”萧雪眉头微锁,走到了韩月身边:“你刚刚说啥来着?”
“没什么。”韩月微微一笑,扭过头去:“暴风雪停了呢。”
“嗯,京都这两年天气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这个日子了还能有暴风雪。”萧雪瞥了眼窗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下小云子应该不会那么晚回来了。”
“嗯呢。”韩月微微点了点头。
笃笃笃~
忽然,一阵沉闷的敲门声传来,韩月和萧雪同时看向院门,眼底都是闪过一抹惊讶。
“今天小云子回来这么早?”
韩月秀眉轻锁,道:“有点不太对劲,院门而已,师弟一般都是直接进来的。”
“那我父皇和母后没事也不会来啊。”萧雪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
笃,笃。
院门又是响了两声,却不显得急促,反而慢悠悠的。
“出去看看吧。”韩月眉头突然紧了紧,莫名感到一阵心慌,三步化两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来了!是师弟么?”悦耳的声音悠然响起,门的对边却寂静无声。
咯吱咯吱~
韩月秀眉轻锁,缓缓推开了院门。
“师弟,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话啊?”韩月略带惊喜的娇嗔声兀的响起。
“嗯?小云子,你回来啦。”萧雪也是缓步走了过来,笑道:“刚说到你你就回来了。”
“你不会冒着大雪回来的吧。”韩月掸了掸聂云散乱的束发,又拍了拍暗红衣袍上的雪白,有些嗔怪道。
“嗯。”
聂云缓缓抬起头来,努力的牵扯嘴角,想要勾勒出一丝笑意,却发现自己脸已经僵了,只能自嗓间发出轻微的鼻音。
“回来这么急做什么。”韩月笑着拍了拍手,而后骤然一愣。
萧雪眸子微微睁大:“诶,小云子,你的袍子褪色了欸!”
聂云缓缓低下头,他想抬抬手,道句没事,可是又感觉很累,真的很累,不想说话的那种累
师姐身上香味儿,好好闻,真的好好闻,一直都是那么好闻
好想睡啊
聂云紧绷着的的心弦缓缓松下,而后面前一黑,整个人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仰去。
“师弟!”
“小云子!”
黑暗与光明的交织间,聂云隐隐看到了两张惊慌的面容,听到几声焦急的呼喊,最后又隐隐觉察自身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