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昇再回到院子时,沈芳还在隐隐缀泣,皓辰在屋内整理着被烧毁的家具,扫着废墟。
“官府说了,这场火灾是意外,大约在两个月前发生的。”阿昇去了府衙问了火灾情况,得到了回复。刚进门的时候,他在角落里发现了几只破损的油罐残片,加上官府差役说话闪烁其词的,让他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仿佛有什么隐情。
“两个月前?那不是我们刚离开这里到万蝶谷的时候吗?”皓辰说道。
“万蝶谷?”沈芳回想起自己曾做过的一个噩梦,蒙儿浑身血淋淋的在呼唤她,那是母女连心的预兆吗?她看着手中残缺的布娃娃,泪流不止。
阿昇将手中带回的素服和香烛、纸钱还有酒交给皓辰,一会儿他们就在院中搭了个简易的灵台,燃上白蜡烛,穿上素服,沈芳跪在地上烧着纸钱。
“爹、娘,我是瑶松。虽然来不及见您二老一面,但是我在这里敬二老一杯,来生再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阿昇将酒一字洒开。
“蒙儿,我是舅舅,我们见过,你一定还记得对不对?当我从水里把你救起来的时候,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原来你是我们沈家的孩子,可惜我没能亲耳听你喊我一声,但是舅舅不会忘记你,愿你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快乐。”阿昇三叩头后插上了香。
一旁的沈芳听得心如刀绞,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救她的是自己的亲舅舅,还不知道送她玉佩的就是她的亲爹,还来不及叫他们一声,怎么这么快就去了,你怎么忍心丢下娘,没有了你娘也活不下去了。她伸手将布娃娃丢入了火里,让它带着自己的余温回到蒙儿身边,继续陪伴着她。看着布娃娃逐渐燃烧殆尽,她的眼里空了,黑了,熄灭了,轻飘飘的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阿芳!”皓辰正要上香,看见沈芳晕倒急忙冲过去抱起她。
“姐姐!”阿昇看着沈芳面如死灰,昏迷不醒,就从皓辰手里一把抱起她冲出院子。
他们来到客栈,皓辰从饭馆子那边取回了马匹和包裹,请了大夫为沈芳诊治。
“大夫,怎么样了?”
“这位姑娘是急怒功心,劳累过度,加上她体质虚弱,气血不足,还感染了风寒,病症来势汹汹,情况不太妙啊。”大夫诊脉后摇了摇头。
“这么严重,大夫你要想办法救她,求求你了。”皓辰抓着大夫的手,激动的嚷道。
“老朽当然会尽力,先给她开几副清热驱寒的药煎了让她服下吧。”大夫下笔开方,阿昇呆呆的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沈芳,她都是为了寻找自己才弄成这样,一路上吃了很苦,又是失去了干爹娘和爱女,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尽快与她相认。姐姐太累了,太苦了,好好睡吧。
晚上,皓辰端了药,扶起沈芳喂她,药汁顺着唇角溢了出来,她始终不张嘴,也不曾醒来。
“阿芳,你醒醒,要把药喝下去,病才会好起来。”皓辰见她毫无知觉,心急如焚。
“姐姐,你听到没有,一定要喝药。”阿昇拿过碗,用勺子喂她,依旧喂不进去,他不停的翻搅汤药,弄凉了后捏住她两边脸颊,硬是将药灌入她嘴里,引得她一阵咳嗽。沈芳微微睁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感觉自己已经飘出了这个人世,置身在他处而产生莫名的恐惧。
“回家,我要回家。”她喃喃的说着。
“好,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回去。”阿昇说道。
“你要快点好起来,阿芳,你听到没有?”皓辰摇了摇她。
“不,现在就回去,我要……死在家里。”她说完后又晕厥了,阿昇听了将碗猛地往桌上一放,一拳打在了桌面上。
“阿芳,你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死的,我不允许你放弃自己,你醒一醒!”皓辰仍然摇着怀里的沈芳,见她眼角流下了泪,就用手替她抹去,紧紧拥在怀中。
这一次的悲痛彻底击垮了沈芳,没有了蒙儿和干爹娘,又失去了四爷,已经让她无所留恋。在浑浑噩噩中晕了又醒,醒了又晕,热度反反复复的,病情不见转好,大夫诊治过后也劝他们将她送回故里,慢慢调息,只是她的求生意识薄弱,似乎正在全心全意的等待死亡,这才是关键。两天后,阿昇雇了马车,与皓辰一起带着沈芳离开了热河,奔往京城。
长春宫。
钦妃是第一个自四爷回宫后被探望的妃子,她心里高兴不已,故意让奶娘抱了八阿哥来,给四爷瞧。
“出去一段日子,他又长个儿了。”四爷抱着怀里熟睡的儿子微笑着。
“可不是嘛,一些衣服都穿不下了,臣妾这几日正赶制呢,前些天老佛爷也说他长得快,长得像皇上呢。”钦妃温柔的说着,费尽心思的讨好他。
“老佛爷也来过了?”
“是啊,来看永瑢,对他喜欢的不得了。永瑢,快醒醒,给皇阿玛瞧瞧,跟皇阿玛说说话。”钦妃波拨弄着儿子的小脸,想弄醒他,永瑢蠕动了一下小嘴。
“别吵醒孩子,让他睡吧,多睡才长得快。”四爷阻止了她,抱着永瑢哄着,让他想起蒙儿,那个在梦里喊爹的孩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巴望着自己能把她的娘带回到她面前。对于这个女儿,他时常感到愧疚,自己已有五个女儿了,早夭了两个,比起儿子来说,他更疼女儿。但是在众多的儿女中,只有蒙儿会对他露出无邪的笑容,会毫不顾忌的跟他说话,会本能的依恋在他怀里,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和淳朴是在宫里规规矩矩的孩子们身上所看不到的。而自己,却什么也给不了她,连让她知道这个“爹”的勇气都没有。他将孩子交给了奶娘,捏了捏睛明穴。
“皇上,您累了,早点去歇着吧。”
“不妨事,朕出宫这几日你都忙些什么?”他拉过了钦妃,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钦妃一阵得意。
“回皇上,臣妾除了照顾永瑢之外,还学了画画、席字,看了很多书,增长了不少呢。”她勾着四爷的脖子,眼里绽放着无限柔媚。
“哦?这些都不是你喜欢干的,怎么突然感兴趣了?”四爷捏了捏她的下巴。
“因为皇上喜欢,臣妾也想要做个满腹经纶、通晓琴棋书画的才学女子,做皇上的知己。这不单是为了皇上,也为了自己。最近,皇上又出宫,又是忙政务,老不来臣妾这里。所以臣妾就借着这些来打发时间,一学起来就慢慢喜欢上了。”她一边用手磨砂着四爷的胸口,一边娇声埋怨起来。
“你哟,说来说去原来是派朕的不是。”四爷点了点她的鼻尖儿。
“臣妾不敢。”钦妃的身子软得像条水蛇般缠着四爷,将头埋在了他的颚下,葱官儿似的手指不断抚上他的劲间,让他终于无法抗拒,横抱起她走向内室。
“好了好了,都歇下了。”屋外的春吉听着里面的动静,露出笑容。
“没我的事儿了,我先回去了,明儿一早我再来。”春喜见四爷留宿长春宫,也就想打道回府了。
“急什么,跟我讲讲,你们出宫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遇到什么新鲜事儿了吗?”春吉拉住她,想打听些什么来。
“还不是在避暑山庄里头散心、往北边儿体察民情、看看大山、绿水、土窝子,逛累了就回来了呗。”春喜一向嘴巴紧,才不会透露什么给她知道。
“那也比咱们整天窝在宫里头出不了门的强,春喜,你真好命。”春吉奉承她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