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和焦芳拱手告别,慢慢踱步到午门外。
此时已经有不少充作使者的官员汇聚在了一起。
大多都是礼部和鸿胪寺的。
他们一瞧到江宁,刚刚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就停了下来。
盖因他被迫交出监税权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朝野。
但凡相熟的官员遇到了,说不上两句话便开始谈论这个。
显然,声威赫赫的皇帝宠臣武安侯,有此遭遇是很容易让许多人幸灾乐祸的。
江宁对此却是不以为意。
夏虫不可语冰,他犯不着和这些人计较。
就在他走到角落,等待王华来时,突闻阵阵惊呼声传来。
江宁皱着眉头看过去,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正是已经致仕的前任兵部尚书刘大夏。
不过他已然没有以往的精神抖擞,反而身形佝偻了许多。
这老头还没走?
江宁有些疑惑。
按照大明制度,但凡致仕告老的官员一律不得在京中逗留,必须尽快返乡。
刘大夏似是没有看见江宁,在回应了几个打招呼的官员后,径直走到午门外,双膝跪下,以头抢地,泣声道:
“先帝啊,老臣真是无颜在叩见您了!
自您崩后,先是孟襄、张升、严岷三位尚书或致仕、或身死,随后又是刘、谢二位大学士告老还乡,如今又到了臣和文升公罢职离京了。
您给陛下留下的老臣班底,已然只剩下户部陈尚书苦苦支撑,朝廷已是奸佞当道,烂污横行了啊!
再者陛下又命开海,与番邦蛮夷通商,纵容倭寇肆虐海疆,真是国将不国矣!
还望先帝并大明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护我大明国祚,不致让幸进小人败坏倾颓,老臣再三叩首!”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江宁。
似是怕他一怒之下把这位老大人给踹死。
事实上,江宁确是满脸冷色,但还不至于为了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白身,在午门外大吵大闹一番。
这时,额头已是流血不止的刘大夏猛然起身,看向江宁冷声喝道:
“江宁,似你这般败坏国家,结党营私,使得朝堂乌烟瘴气的奸佞小人,迟早不得好死!”
“住口!我朝开海势在必行,好处肉眼可见,介时民间士林、举国上下都将一片欢腾。
只有你这般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才会如此迂腐,不惜断送我大明国运也要阻止这利国利民之事!
本官看你日后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去见大明的列祖列宗!
再者,你此时已是一介白身,可知以民骂官要担何罪责吗?
我要是你,早就收拾妥当,离京返乡,又怎会在此如一条断脊之犬,狺狺狂吠!”
“你,你!”
刘大夏手指颤抖地指着江宁,面色憋红,愣是说不出一口话来。
好险没有一口血吐出来,但还是颓然倒了下去。
旁边几个官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在已经赶到了王华的示意下,送回家中。
“刘老大人好歹也是三朝老臣,江大人何以至此啊。”
江宁一甩袖袍,看向王华道:“非是我想这样,实在是他太过气人。”
王华摇头苦笑了声,道:“江大人,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出城吧。”
“也好。”
接洽倭人的使团缓缓出城,来到了十里长亭停下。
江宁拉着王华坐到石凳上,开始品茶闲聊,相谈甚欢。
而这一聊,便是近两个时辰过去。
茶都喝光了好几壶。
直到此时,倭人使团才出现在地平线上。
“哼,倭人妄自尊大,不晓礼仪,进贡天朝上国竟还敢如此怠慢,简直岂有此理!”
王华身为礼部尚书,如何能忍受这等事情,当即面露不愉。
江宁呵呵笑道:
“王大人此言不错,对待倭人,用礼仪那才是大错特错,我们且继续坐在这里,无需理会。
待得他们走到近前拜礼时,再应付便是。”
紧接着,两人继续开始畅聊。
等到倭人使团抵达长亭边上停下,才不急不徐地起身,慢慢背着手踱步过去。
王华蔑视地看了一眼面前身形矮小的倭人,道:
“你们正使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