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来陆府云乐只带了竹溪和慎儿,两人一言不发的垂眸站在屋外,一左一右,像是护法一般。
两人倒也默契的没有去看院中的任何一人,只是待沈酒卿和陆安然也进了屋后,才不紧不慢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沉被照料得极好,身穿上好绸缎的里衣躺在软榻上,周遭陈设简单,倒是靠窗的一桌书案出彩。
虽是常年在外征战的,可他好似也喜欢舞文弄墨的东西,墙上张贴着龙飞凤舞的字,像是自己写的。
都说字如其人,或许还真有那么几分的道理。
有人端了凳子让云乐在软榻前坐下,云乐没有回眸,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身后有很多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尤其是那些跪在地上的太医们,好似他们看的不是一场问诊,而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云乐并没有直接坐下去,而且弯腰仔细的查看起陆沉的状况来,她微微侧目,“我现在观相,待会儿要搭脉施针,若有疑问直接开口便是。”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对上沈酒卿的眸子之后,便是齐刷刷的说了个好字。
换做其他人倒也用不上施针,只是陆沉如今昏迷不醒,自然也只能采用一些其他的法子来判断他的五感。
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唇色倒是正常,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红血丝,密密麻麻,像是盘根交错的树根,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云乐视线往下,很快便是看见了陆沉脖颈上露出的点点黑线,便是拉开了陆沉的衣襟,一直往下。
只见陆沉从腰腹部开始便是长出了这样的黑线,张牙舞爪,倒是可怖得很。
云乐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这些黑线,也许是突如其来的触摸,也许是指腹的冰冷,总之云乐察觉到陆沉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看来触感还是正常的,云乐心中暗暗的想着,这些黑线并无凸起,不像是浮于表面,更像是从里面长出来的。
她这才坐下,随即便是搭起脉来,良久不曾说话。
有太医小心翼翼的问道:“郡主,我们皆给陆将军诊过脉,脉象平稳,看不出其他,不知郡主……”
云乐敛了敛眸,将陆沉的手又放了回去,“陆将军的脉象的确平稳。”
屋子里突然陷入了沉默,陆安然揪着衣袖,一道若有若无的哭声倒是打破了这道沉默,只是让屋中的气氛更加诡异。
“连郡主也没有办法,我哥哥怎么办……呜呜呜,殿下,我该怎么办啊。”
沈酒卿被哭得心疼,脸色也不由得难看起来,他冷冷的开口道:“真的没有法子了么?”
不去理会他语气中裹挟着的杀意,云乐只是自顾自的伸手去揉陆沉的几处穴位,“既是医者,陆将军现在便是我的病人,医者不会放弃自己的病人。”
她没有去看身后的人,只是平静的诉说着自己的需求,“还请陆小姐讲讲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要知道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陆将军怎么中的毒,刺伤陆将军的东西可还在?”
沈酒卿微微眯了眯眼睛,全身迸发出危险的气息来,云乐究竟是看病还是打探消息?
他不喜被人利用的感觉。
站在身侧的陆安然自然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沈酒卿的变化,连忙拦住了沈酒卿,抬起眸子看着他的脸微微摇了摇头。
沈酒卿这才作罢。
陆安然便是将那夜发生的事儿事无巨细的讲了出来,大概就是三人本在院中有说有笑的饮酒赏月,却是突然闯入了贼人。
那些个贼人都是个顶个的厉害,陆将军府的侍卫们根本不是对手,还是沈酒卿的人及时赶到才幸免于难。
在混乱中,有人朝着陆安然射了一箭,陆沉用手及时挡下了,陆沉的伤便是那时候落下的。
不过也难怪沈酒卿那么气恼,那箭可是朝着他的宝贝安然去的。
闻言,云乐便是去拉了陆沉靠里的手来,果然,被绷带包扎着,还有黑色的血迹渗出来。
她直接解开,陆沉手掌的伤便是彻底的暴露在了自己的面前。
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划伤,可是现在伤口却是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流出黑血,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太医适时地说道:“我们本想着从手掌清理将军的毒素,但是这血始终是黑色的,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变成黑色的一般,我们为了不伤及将军根本,只能暂且草草处理再想其他的法子。”
此时有人端着那刺伤陆沉的箭头过来,是普通的箭矢,上面还夹杂着一些已经发黑了的血迹。
云乐用绣帕裹了手,拿起箭矢仔细的看起来,放在鼻翼下轻轻的闻了闻,和陆沉的伤口散发出一样的味道。
云乐抿了抿唇,这股味道很淡,所幸自己天生嗅觉灵敏得多,因此能闻到很多常人难以注意的味道。
她抬眸看着沈酒卿,“还请殿下准备一盆炭火,一把匕首和一个小碗。”
虽然不解云乐想要做什么,但沈酒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对屋外的人点了点头。
陆安然的心似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般的侧过身子靠在了沈酒卿的怀里,因为哭过,眼眶还是红红的。
而沈酒卿也是自然而然的搂住了陆安然,这算是一种安抚。
很快云乐所需要的东西便是被一并拿了进来,本就是艳阳高照的天,如今又添了一盆炭火,屋中一下子便是炎热起来。
沈酒卿命人开了窗,护着陆安然离火盆远了些,只是视线还一直落在云乐的身上。
云乐将匕首拿了起来,看着眼前的陆沉,微微蹙眉,但愿是自己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