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乐的体力已经渐渐恢复了些,只是脸色还是苍白得厉害,毫无血色,本就瘦弱,如今看起来更是羸弱,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一般。
叶腐的语气软了些,他哄着云乐说道:“好了,我先带你去安身的地方,你好好休息。”
说着他便是要伸手去拉云乐,可是云乐却是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叶腐的手。
她的眸子坚定,“若是我死了,慎儿怎么办?而且路承安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届时,我们的计划只是更难做。书信已经送出去了,半月后他们便是进入长安,我们要在此之前做好一切,现在经不起耽搁。”
叶腐还在劝道:“任由路承安折腾,他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云乐咽了咽口水,鹰殿的事儿自己还没有告诉叶腐和沈隋,但路承安却是清楚的。
若他提前对毫无踪迹的鹰殿动手,这长安的局势定会突变,对于鹰殿他们知道的并不多,甚至不知道他是何人,意欲何为。
所有的变量都是路承安一人,要先稳住他。
她抬眸疑惑的看着叶腐,“师兄,你往日不是这样的。”
“你往日也不是这样的。”
叶腐单膝跪在云乐的跟前,拉住云乐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双眸尽是受伤后的凄凉。
“卿卿,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伤的。你是担心我们的计划有变,还是舍不得路承安与你的一纸婚约?”
云乐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是我往日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么?我的存在有其自己的意义,要做的事也不可阻挡,任何人都不可以。”
她转过身子背对着叶腐,“还有,师父是前朝国师的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叶腐敛了敛眸,随即苦笑了一声,他有些颓废的依靠在一边,“是,我一直都知道。”
云乐偏过头盯着他暗淡的眸子,“陛下曾经和我说,这江山也有师父的一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又是什么意思?”
叶腐知道云乐已经知道了太多,就算自己不说她总有一日也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他仰头看着屋顶,也许是长期无人居住的缘故,屋顶的角落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只是有些破败。
就像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思绪,涌上来噎住喉口,有些落寞的窒息。
“当年的事儿你应该也知道得差不多了,按理来说,我们也得唤沈隋一声师兄。”
云乐眸子一凝,“你的意思是……”
“沈隋是师父的第一个弟子,当年宫变就是师父与太傅一起谋划的,师父出于私心,不愿让自己弟子势在必得的皇权落到另一人身上,哪怕是一点可能他也不愿意。以前是,现在也是,我们的出现就是为了这个,维护沈隋的江山。”
“那当初师父为什么又要离开?”
叶腐低垂着眼眸,苦涩的一笑,“大抵是师父后悔了吧,便是下意识的逃避,卿卿。”
他抬眸看着云乐,柔柔的唤了一声,“你不是最会观察人心么?你觉得为什么师父不愿进长安?”
叶腐一步一步的走近了些,“因为这里是他所有错误的开始,现在维护沈隋是他平复心魔的开始,这是执念。”
云乐的眸子有些猩红,“若是错误,为什么不纠正他?”
“那你觉得沈酒卿会是一个圣明的君主么?当错误铸成的时候便是已经造就了不可颠覆的局面,大破大立,大宁已经经不起风雨了,短时间之内接二连三的改朝换代你以为受伤的是谁?是大宁的百姓!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掩盖当年的错误,一直都不是……”
云乐朝后退了几步,她心中清楚,当前的局面的确是很难改变的了。
叶腐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当年的惨剧不能再发生一次,这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
“更何况,我们助的乃是我们的师兄,有何不可?”
云乐急切的想要辩解,“不是的,沈酒卿从头到尾都没有谋反的意图,他答应过先皇的,他不会的。”
“不会?”
叶腐似乎是在嘲笑云乐的单纯,“卿卿,若是你,你会么?弑兄的仇人和滔天的权力都在眼前,你会放弃么?”
这的确是很诱人的东西,叶腐的声音带着些清明,“你为什么不想想,你知道的一切都是路承安想让你知道的,那他不想你知道的呢?你又知道多少?”
他似乎是心疼,便是亲昵的将云乐揽入自己的怀中,语气温和,“卿卿,你自以为你看得清楚,实际上你已经看不清了,你还记得么?初入长安时,你说路承安心思深沉,不好掌控,你现在怎么就不懂了呢?”
怀中的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叶腐几乎都要忘记了时间。
云乐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正如叶腐所说的一样,或许自己早就看不清了。
可是明明一切自己都知道啊,明明一切都是自己想要知道的啊,究竟错在了哪里?
她推开叶腐,脑袋越发的胀痛起来,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
叶腐还想要上前,云乐却是摇晃着身子打开了屋门,她晃了晃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说完这话云乐便是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身形说不出的狼狈,更像是仓皇逃窜。
叶腐没有再去追,他拧着眉看着云乐的身影突然开始难过起来,这股悲伤就像是酝酿了几百年一样,蚕食着身体的每一寸。
他知道自己明明成功了,但是还是好难过,对于以后他隐隐有了预感,却固执的不肯接受。
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手掌之中,有鲜血流了出来,可是叶腐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木楞的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