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便是要四月天了,天气越发的燥热起来,却是忽然轰轰烈烈的下了一场雨。
云乐坐在窗前看着屋外瓢泼的大雨,看着玉珠碎裂展开,看着青石板间的泥泞被高高溅起,看着翠绿的叶不断翻飞。
她的指尖摩挲着一粒黑棋,迟迟没有落下。
对面坐着的是路承安。
见云乐出了神,路承安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默的看着云乐那张精致的面孔。
直到雷声炸响,云乐才后知后觉的转过了头来。
“今日的雨可真大。”
“是啊,令人不安。”
云乐看着棋盘上被逼入死局的自己,不满的啧了一声,有些不悦的将棋子放下,“步步紧逼,倒真的不愿让我喘口气。”
路承安轻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夹着棋子落定,“看来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等到云乐垂眸的时候,棋盘上的局面已经无法扭转了,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倒是埋怨起这天气来。
“都怪这场雨,将你困在郡主府欺负我一个棋艺不精之人。”
她不紧不慢的收着棋子,一面去看外面的雨。
路承安陪她看着破空的雨,“倒也算不上是困。”
云乐想了很久,也大胆的推出了一个结果。
先皇早就察觉到了沈隋预谋宫变之事,但并未阻拦,反而是召见了沈酒卿,用一道圣旨绑住了沈酒卿。
沈隋登基本就是必然的事儿,老先生曾提到了另一个人,另一位可能存在的皇子。
他说是因为太子忌惮这位皇子,所以才会选择谋反,但先皇为什么不公布他的身份呢?
除非这位皇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存在,他不希望这位皇子有机会与沈隋争夺皇位,甚至不希望他有机会沾染沈家的天下。
先皇也是会偏袒的,他偏袒沈隋,却让沈酒卿扮演着权臣的角色。
除非他是想要用沈酒卿引导沈隋成为所谓的真正的君主,沈酒卿注定是要死的死在沈隋的手上。
或许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先帝知道沈隋很难坐稳皇位,但是他没有办法确定,或者是说没有办法立即替沈隋铲除真正的逆贼。
他需要这个逆贼自己慢慢浮出水面,再让沈酒卿以命做赌,护佑大宁的江山。
云乐的脑海里莫名想起了花千树,他肯定会说沈酒卿是个疯子,竟然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但是云乐却认为先帝也给沈酒卿提供了活命的机会,便是路承安。
云乐微微侧目,看着新的棋局笑了笑,白子落定,“首辅大人觉得陆将军在这朝廷风波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路承安捏起黑子,随即很快落定,“看来郡主已经开始深谋远虑做出打算了,实在是难得。”
其实云乐很不愿意这般委婉的与路承安交谈,总觉得多此一举,但是偏偏乐在其中。
“若朝中隐患是他,首辅大人为何不直接告诉陛下?”
“陛下心思难猜,就算是说了,未必会信。”
是啊,换做是谁都不会信的。
陆家满门忠烈,世世代代护佑大宁安稳,陆沉更是少年将军,忠心耿耿。
那沈酒卿呢?
云乐自知这些事儿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既然是鱼饵,那么沈酒卿应该早就做出了觉悟。
对于沈隋来说,陆沉似乎更值得信任。
路承安轻笑了一声,“明日春猎,提前恭贺你拔得头彩。”
云乐看了看棋局,棋差一招,已经没有了继续挣扎的必要,她放下棋子,“那就借首辅大人的吉言了。”
“倒是卿卿,不知想向陛下要什么赏赐呢?”
云乐托腮做沉思状,沉吟了片刻,道:“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只是想要拔得头彩罢了。”
“是为了摆脱病秧子三字么?”
一下子被路承安戳中,云乐勾了勾唇角,“有什么好摆脱的,他们说的本就是事实。”
“那卿卿既然没有什么想要的,不如替我讨要一个赏赐吧。”
想着自己的的确确还欠着路承安一个恩情的,云乐便也没有拒绝,“自是可以。”
看着眼下的棋局,路承安问出了声,“怎么了,这棋局才算得上真正的开始,卿卿怎么就不走了?”
云乐看向远处,“注定了的败局,没意思。”
路承安不说话,只是手指摩挲着棋子,他似乎在沉思如何为云乐走出这困局。
春猎的当日,云乐换上了那袭红衣,戴上了护甲,骑着路承安送来的骏马便是朝着猎场赶去。
猎场处于一片山林之中,郁郁葱葱,树林深处裹挟着看不清的黑暗。
侍卫拉开了架势,在营地之中,诸多朝臣陪同,在骏马之上,云乐一眼便是看见了朝臣之间的云川。
一段时间没见,他似乎苍老了很多,两鬓微白,身子也有些佝偻。
她不敢再去看,很快便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沈隋漫不经心的来到了云乐的跟前,他身穿金黄色的锦服,慵懒的端坐马背,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