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和书童一前一后站在许霄的面前。
他大约四十岁上下,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衫,气度不凡,尤其是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似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却又仿佛看破了一切,令人印象深刻。
只是穿得多少是有些单薄了,刚刚等候许霄的接见又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看上去冷得不轻。
在他身后的书童也是一样,耸着肩膀,身上微微颤抖着。
知道进入房间之后,才稍微好了一些。
那位先生恭敬地对着许霄行礼道:“徐州彭城人张昭拜见丞相大人。”
在他身后的书童也恭敬地行礼。
张昭……
是历史上孙策遗言中“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中的那位张昭?
许霄眼神一闪。
原来是他,怪不得竟然有如此气度。
许霄摆了摆手,道:“免礼吧。”
张昭和书童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许霄。
这位天下间近段时间风头最甚的人物。
这一看,眼睛里却是发生了几分变化。
许霄淡淡一笑:“我们当真是有缘,先前在路上相遇之时,我便察觉到先生气度非凡,原来先生便是张昭。”
张昭对着许霄拱了拱手,谦让道:“哪里哪里,丞相大人才是人中龙凤,张昭哪里承担得起丞相大人这般夸赞。”
“客气的话便不必再多说了,张昭先生远道而来,且先落座。”
许霄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昭再次对着许霄行礼以示感谢,然后朝着许霄为他准备好的座位上走去。
只是刚刚走了一半,他却是忽然停住了。
因为他在那座位之上看见了一件十分熟悉的东西。
狐裘!
质地上乘,颜色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狐裘!kΑnshu伍.ξa
“先生,这不是……”
在张昭的身后,书童显然也认出了此物,脸上带着几分诧异。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许霄这里会见到他们先生的狐裘。
许霄看了看这件狐裘,又朝着张昭看了一眼。
是了。
这狐裘本就是张昭之物。
之前,他在半路上偶遇张昭之时,的确见张昭穿过。
只是……为何后来到了老赵的手里?
难不成是老赵耍了什么手段?
“大人,这狐裘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分明是我们先生之物,上面还绣着我们先生字……”
“住口!”
书童见到自家先生之物到了许霄这里,心中一时激动,贸然开口说话,却被身边的张昭及时打断。
真是好大的胆子!
许霄是什么人!
在冀州,许霄就是天,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不要命了?
一个书童而已,也配于许霄说话?
张昭对着许霄拱了拱手道:“张昭管教不严,望云逸先生赎罪。”
书童也认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无妨。”
许霄摆了摆手,笑道:“我方才听这狐裘是先生之物?”
张昭答道:“曾经是,不过后来张昭将这件狐裘抵给了酒楼用作了饭钱,如今已说不上是张昭之物了。”
“哦?”
许霄心中一动。
如此珍贵的狐裘抵作饭钱?
在这邺城哪里有花费如此之高的酒楼。
莫不是上了老赵的那家黑店吧……
心中稍微一思索,许霄便将这件事想了个七七八八。
他看着张昭,道:“这既然曾经是先生之物,还请先生将此物取回,就当我送作先生之礼,如何?”
“不可不可。”
张昭却是摇了摇头道:“此物已经被抵了出去,就再算不上是张昭之物了。”
“更何况无功不受禄,张昭不过刚刚前来拜会丞相大人,岂能收礼?”
“不可,不可。”
许霄淡淡一笑,也并未过多勉强。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感慨,老赵这人有点东西,竟然连张昭都着了他的道。
他摆了摆手,命人暂且将狐裘先拿下去,让张昭落座。
书童则恭敬地站在了张昭的身后。
“张昭先生从徐州远道而来,一路颠簸,不知会在邺城待多久,若是有事要办,我或能尽些绵薄之力。”
许霄记得,张昭是徐州人,之后为了躲避战祸,带领族人南迁到了江东地界,最后成为了东吴文官集团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如今却来到了邺城,显然是有事要办的。
张昭是个人才。
尤其是在处理内政方面,甚至不比诸葛孔明和荀文若差。
这样的一个人物若是能留在身边,定然可以极大地缓减他现在的压力。
他可不能就这么放张昭走了。
张昭缓缓站起身来,对着许霄拱了拱手道:“实不相瞒,张昭到邺城正是为丞相大人而来。”
“哦?”
许霄眼神一闪。
为他而来?
他还在想着怎样才能留住张昭,却未曾想到,张昭就是为他而来?
这未免也太巧了。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汉室衰微,群雄割据一方,涿鹿中原。”
“但是在张昭看来,天下英雄,唯丞相大人耳!”
“今入冀州,一路见冀州内的百姓、军队、官员皆各司其职,正有欣欣向荣之意。更是坚定了张昭内心所想。”
“在这乱世之中,若有一人能够横扫诸侯,再创当年高祖皇帝的伟业,那定然就是丞相大人!”
说着,张昭便对着许霄躬身长拜道:“人生在世自当竭尽全力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名留青史!”
“张昭愿同丞相大人一道,披荆斩棘,一统天下!”
许霄走到了张昭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谦让道:“在下何德何能让先生这般人物如此夸赞,能得先生辅佐,才是我之幸事也。”
张昭神色平静道:“他人或许当不起,但丞相大人一定当得起。”
许霄微微一笑,并未过多谦让。
两个各自落座,饮下一杯美酒。
张昭道:“丞相大人,张昭此番前来,其实还为先生准备了一份礼物。”
“哦?”
许霄看着张昭,“是何物?”
张昭微微一笑,微微张口只吐出两个字。
“徐州!”
随后,他接着道:“丞相大人,如今的徐州内忧外患,摇摇欲坠。”
“曹操和袁术皆对徐州虎视眈眈,内部陶谦暗弱,不能守其地,刘备狼子野心,图谋徐州之意,昭然若揭。”
“各方势力皆将目光对准了徐州,彼此制衡,又互为依托,一时之间,竟然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但是,这个平衡恐怕很快就会被打破了。”
“陶谦年事已高,垂垂老矣,近来又染上了恶疾,将不久于人世。”
“陶谦死后,刘备定然会借机夺权,曹操、袁术见徐州内部生乱也一定会出兵攻打,到那时生灵涂炭,百姓遭殃,我等徐州世家不愿见到这一幕发生,故而欲请一人入主徐州,安定一切。”
“我等皆敬佩丞相大人的才识、品德,认为唯有丞相大人可护得徐州安宁。”
许霄微微颔首,并未多说什么。
入主徐州的机会,当然难得。
可是,现在的他本就有太多处理都处理不完的事情。
匈奴霍乱并州,幽州的公孙瓒虎视眈眈,袁术图谋称帝,就连朝廷内部也并不安稳。
内忧外患了!
便是如张昭所言,他有机会入主徐州又如何?
他实在是有心而无力啊!
张昭见状也有一些意外。
徐州纵然不如冀州,但也是一州之地,
为何许霄看上去却并没有什么兴趣。
他接着道:“丞相大人可奉天子之命,派一员大将名正言顺入主徐州。”
“再有我等一众徐州世家从旁协助,拿下徐州易如反掌!”
“这岂非是上天欲赠徐州给丞相大人?”
许霄摇了摇头道:“非我愿取徐州,实在是有心而无力也。”
张昭诚心投靠许霄,许霄当然也不会瞒着张昭。
毕竟,在将来,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交给张昭去做呢。
于是,他将心中的顾虑,以及冀州即将面对的威胁一一说了出来。
张昭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在这之前,他可从未看出来,原来看似欣欣向荣的冀州背后竟然还蕴藏着这么深的危机。
如此算下来,怪不得许霄的兴致不高。
知道徐州可以取,却又偏偏不能取,这兴致能高不就奇了怪了?
可是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徐州落入刘备、曹操、袁术的手中不成?
张昭心里实在是不愿。
刘备有才,但根基过于薄弱,身边能用之人唯有关羽、张飞耳。
得了徐州,却不能守其地。
徐州终究还会落入曹操和袁术之手。
而曹操和袁术……
曹操凶狠暴戾,之前攻打徐州之时,大肆屠杀。
提起曹操,徐州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恨的。
至于袁术,空有四世三公之名,却愚蠢又狂妄自大。
徐州怎能落入这样的人手中?
可是,被他们徐州世家选中的许霄因为各种问题无法入主徐州。
这可真是把他给难住了。
许霄也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