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坐在主位,小口地饮着烈酒,盯着眼前的火堆默然出神,可就在白漱运起生气之时,她整个人却如同雷击一般骤然颤抖了三分,体内的黑死气息在那一刻险些压制不住,差一点便要冲破体外,死气极锋极韧,若是她方才任由死气散出体表,那就甭说白漱以及他那不足百人的队伍,就是这些和她出生入死的狩猎队兄弟,也会在三息之内被切成碎片。
她后怕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白漱身上,饶是现在莱茵依旧能感觉到死气对此人的亲昵甚至……渴望?似乎要违背她这个支配者的意识,强行与白漱融合一体,这种奇妙甚至诡异的感觉,让莱茵莫名地出了一身冷汗。
对于这些来着死地之后的孱弱同族,作为实力上位者的莱茵,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同情与……轻蔑,毕竟对方的最强者也就这样了(她直接无视了修为更高的封雷,那货已经彻底被青丘古国的诡异给吓破了胆,狩猎队的任何一人都能轻易将其战胜,眼前这一百来人对青丘而言没有任何威胁。
但这一刻,她却在身为“弱者”的白漱身上,感受到了来自根本上的一种仰慕,甚至是忌惮,这种血脉上的压制在她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莱茵的面色顿时严肃起来,此事她必然会上报于族中的长者,请求他们对白漱一行人进行更深一层的判断乃至于裁决。
“小白漱!!他们竟然把你伤成这样??”
城市侧,洛子不知何时半梦半醒了过来,闻着烤肉的香气,梦游似地走到了狩猎队的营地旁,可等她好不容易睁眼,映入眼帘却是情郎如同花瓶一般满身裂纹地瘫坐在血河中情形,吓得她当即尖叫出来,二话不说地冲上前抱住闭目养神的白漱,如同一条受创的小兽对着狩猎队的众人怒目而视。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既尴尬又感动地看向洛子,白漱也颇为触动,毕竟洛子没有第一时间扑向烤肉而是关心自己,这让他觉得自家的小女孩终于是进步了一大步,哪怕因为洛子的熊抱让他原本已经要修复完毕的伤口再次开裂了,白漱觉得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噗——”
可是他的身体似乎不这么认为,白漱只觉得喉咙突然一甜,接着便是一大口鲜血喷在了草地上,红绿呼应之间,他只得无力地软到在了地上。
“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声鼎沸之间,白漱枕着篝火,骤然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半日之后,白漱满嘴草味地从板车上惊醒,却发现两方的队伍早已启程,朝着山峦的深处缓步进发,越是往前,山岭间的树木就越发稀疏,厚重芬芳的草甸铺设在原野之间,自然的清香气息如雾一般缭绕在每一个人的鼻尖,浑然天成,美轮美奂。
白漱沉浸在自然的美之中,这是他从未感受到的温暖与平和,长时间处在极端环境到他,甚至从未思考过,冷酷残暴的大自然竟然也有这般温柔的一面。
当然,换个场景他或许会更加高兴,白漱干呕地从嘴巴里拽出一连串的药株,粘稠的绿色状物连成一线,散发着阵阵的草药混杂着口水的腥气,白漱恶心地将这些渣子玩意儿摔在地上,面色那叫一个难看至极。
谁特么把我蛇皮袋里的草药一股脑地全塞我嘴里了??补充生气是没错,但我怎么记得里头还混了六七味毒药呢??
“……哦,白漱,你醒来啦。”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心虚地站在板车旁,扒拉着围栏,用润透了水泽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白漱,后者想发火到劲儿瞬间淡了下去,随手给了洛子一个暴栗之后,撑起身子问道:
“狩猎队的人出手的?”
“是……”洛子不甘心地答道,“那个男女不分的队长救了你,她先是拿出一株什么什么“宝药”,但想想那玩意百分百起反效果,后来又拿出了所谓的好药,再就是普通的疗伤药,最后直接拿了一包他们那里给小孩治感冒的药粉,稀释了几十倍后给你灌下,好悬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
“我竟头一次觉得自己弱到这种地步……”想到这儿,白漱竟突然有种掩面而泣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