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约(1 / 2)

突如其来的打击令我母亲绝望。邻居们带着粮食、鸡蛋来看望,帮着请郎中,我母亲总算没有倒下。我父亲陷入深度昏迷,郎中开了方子,说等人醒过来再熬药,如果明天还醒不过来,也就醒不过来了。

魏大嫂杀了只老母鸡,傍晚时熬好鸡汤送来,我母亲抱着魏大嫂放声大哭。过了一会儿,魏大哥又送来小米粥。夫妻俩劝我母亲好一阵,我母亲才好了一些。

夜深人静,我母亲看着昏迷中的丈夫,不知道他是否能醒来。即使他活过来了,今后还有夫妻俩的活路吗?他平时滴酒不沾,为什么单单在看押犯人时喝醉?在这种时候躲还怕来不及,他为什么那么痛快地替别人值这样的班?联想起那些轻易得来的白面和大块猪肉,我母亲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只有一种答案能回答她的问题:他是八路军的人,他是故意这么干的!

我母亲感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如果他活过来,身体好了,他就一定接着当八路军。挨饿受冻不用说,他每天出了家门就不一定还能活着回来。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日本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早晚还得出事。

确信自己的判断正确后,我母亲无可奈何,也只有听天由命了。由于太过劳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天还没亮,我母亲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我父亲在大口吐血。我母亲吓坏了,急忙拿盆接,同时喊魏大嫂。魏大哥去请来郎中,郎中对吐血束手无策,只是开药方,让先把昨天的药热了后喝下去,再吃他开的药。

在吐血的间隙喂药,药和血一起吐出来,一盆一盆的血水不停地往外倒,直到中午情况才稍有好转,魏大嫂回家做饭。我父亲喝了点鸡汤,脸上有了些血色,但没有说话的力气。

你真的是八路军?我母亲问。

我父亲用眼神回答了问题。我母亲叹了口气,拿毛巾擦丈夫嘴角的血。就在这时,我舅舅驾着马车来了。我母亲很吃惊:你怎么来了?

是魏大哥让人去报的信。他把一袋高粱米放在地上,看了我父亲一眼,对我母亲说:他还没死?他不行了,过不了今夜他就成死鬼了。他害了你,你不欠他的。我是来接你的,过几天我给你找个好人家,现在就跟我回家。

我不去你的家。他是死是活不关你的事。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不用操心。你走吧,把你的东西拿回去。

我舅舅怒道:这时候了,你还是这么犟!我看你还能撑多长时候!等你后悔的时候告我一声,然后扬长而去。

这袋高粱米约有四五十斤。

郎中换了好几个,虽然病情略有好转,吐的血少了,但仍不能止住。如果止不住血,熬不了多久。

我母亲没有了想法——一切等他走了再说。

这天上午,魏大嫂过来说,院门外来了个跳大神的,他说他看到这里出了血光之灾,他能解灾,救人性命。他要做功德,钱好说。

这人4多岁,虽然扛着半仙旗,但他举止文雅,面带笑容,没有和恶鬼搏斗的杀气,像是来做客的。进屋后,他看一眼病人,要了半碗凉水,从袋子里拿出一张黄色草纸,用朱砂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把纸烧成灰后放进碗里,搅了几下,端起碗。

我母亲将信将疑,上前去接碗,不料半仙神色庄重地说,大嫂,我要接仙人,这里有些不便,我会照料这位大哥。我母亲于是出屋,在院里烧水,准备冲鸡蛋花招待半仙,魏大嫂过来陪伴。

水开了。这时半仙出来,说,大嫂,大哥已得到真人救助,会好的,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母亲和魏大嫂进屋,看到的是放在桌上的钱原封未动,还多了一个大油纸包,里面是一大块新鲜驴肉,约有五六斤重。

两人面面相觑。魏大嫂说,妹妹,你见过这样跳大神的么?

我父亲当天就不再吐血,竟然一天天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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